再漫长的路也有尽头,金銮殿近在咫尺。
金銮殿的红木门槛,镌刻着繁杂花纹,比萧府的高出不少,若是不留心,定然会摔倒。
正要抬脚时,原本心是静的,可手上传来了比刚才更重的力道,我忍不住看向赵御礼,他朝我笑得温和,而我没有意识到自己眸中的不解实在有些浓烈,他已经轻声开口。
“门槛有些高,小心。”
仅一瞬,声音就飘散在风中,再也捕捉不到,似乎是我的错觉一般。
沉重的裙摆,说高不高的门槛,我好艰难才平安无事地跨过,随之是手上的力道变轻,好像也放松了一样。
赵御礼,正如他的名字一般,谦逊有礼,温润阳光,又文武双全,才华横溢,是一位顶好顶好的男子。
我想我实在对他生不出厌恶,只是我穿着婚服,冠着“发妻”的名号却也让我不禁心情复杂。
一步一步,走向金銮殿高座。
龙首凤头,栩栩如生,在我面前,向我嘶吼。
裙摆翻卷,转身,方才的来路近在眼前,殿内官员身着正式整齐,红绸一直从殿内延伸到殿外,好似没有尽头。
金銮殿外的通天鼓响,接着先皇身边的总管高声喊着。
“敬拜新皇!敬拜新后!”
随之,殿内殿外皆跪,无论男女老少,入目皆是元安大礼,无一不在仰视我。
仰视我······这便是皇后吗?
小姐身份尊贵,怎能仰视小人?
熟悉的声音又在脑海响起,却仿佛有一道无形沟壑将我们分离,天地浩大,实在太过遥远。
仿佛过往皆是我的一场梦境。
身下的垫子无比柔软,犹如云端,赵御礼的手也在坐下的那一刻松开,顺理成章,本就该如此。
又一声刺耳高音,“礼成!”
姑母早早派人将礼词交与我,背下来,只需一字不差地读便好,余下的该是新皇和元安大臣的发言。
冗长无趣,我不爱听,亦听不懂。
走着复杂无趣的程序,好在皇宫的大多数地方于我来说已经算不上陌生,只不过今日换了身份再看,终究会多几分不同心情。
不过两日,我再次走进紫辰殿,这里已经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寝殿。
座下红绸是紫辰殿主殿独有,空气中是紫辰殿常设熏香,是我在宫中几月早已熟悉的味道,此刻殿内宫婢众多,嬷嬷们忙活,算是许了我一处安宁。
今夜按照婚嫁礼仪,我该与皇帝圆房。
赵御礼,几面之缘,年长我十岁,日后亦是要如此,为他生儿育女,为皇室繁衍后代更是我身为皇后不可推卸的责任。
红烛已经被点上了,带着迷离的欢香亦是如此,坐在明黄的龙榻上,看座下锦纹交织,紧捏着袖子和衣料,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目光始终不离那卧室的门槛。
说实话,我只是强忍着不安,装得一派平静端庄,可终是没忍住向那嬷嬷开了口。
“陛下······几时回寝殿?”
我以为我话里的落寞显而易见,最起码还是平淡不见喜怒的。
可好像不是如此,因为嬷嬷看着我,眸里含着调笑,我懂得是什么意思。
“娘娘莫急,时辰快到了,陛下一会儿便到。”
她促狭的表情太过刺眼,我欲张口,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看着红烛不停跳动,试图找回自己规律的心跳。
“嗯,都退下吧。”
这婚礼本就毫无半点真情,满是筹谋算计,所以这满堂规整,香烛红莲,酒盏枣果······越发无趣,实在没有必要。
当皇后的好处,或许少了人反驳我可以算是一件。
只一句话,没有任何人敢出声,便静悄悄地出去了。
鬼使神差,我从床榻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向了室内的圆桌,上面摆着一壶酒,是刻着鸳鸯戏水花纹的喜酒,小小的杯盏放在一旁,新郎还没有到。
掀开酒壶的盖子,不同于以往唱过的米酒味道,这喜酒扑面而来的味道十分浓烈,一闻便知和先前的酒烈性截然不同。
一闻便知是尝尝就会醉的。
像有一种莫名的力量促使我拿起杯盏,斟满一杯,一饮而尽。
又或许我只是害怕这个夜晚的到来。
火辣辣的,从喉咙一直烧到了心底。
很苦,很涩,却没由来地有一股痛快。
似乎有些理解爱酒嗜酒之人了,我想我也会爱上喝酒的。
正准备倒第二杯,门口传来声响,我听见模糊的跪拜声。
是齐整的“参见陛下”。
是赵御礼。
今夜终是来了。
洞房花烛夜(二)
转向门口,在看到他的脸之前我就已经跪下,只是当头额触碰到地砖的那一刻,方才喝的喜酒的酒劲开始一点点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