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太蠢了,皇帝在那一瞬收起了笑,不见喜色,或者说这东宫已经没有一人在笑了。
那柳家长辈又在扒拉着跟头倔牛的柳玉嫣。
皇帝看着太子,眸光深沉,幽幽开口,“朕也想知道在太子心里是谁更胜一筹?”
谁人都听得出那二字“太子”是含有深意的重音。
我此刻好奇了,也随着中殿内众人盯着太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皇后姑母与我说过的,太子曾为娶侧妃跪于金銮殿前三天三夜。
心爱之人是眼中无二西施,这回答应当是斩钉截铁的。
太子神色未有一刻变化,是斩钉截铁地回答。
“一介布商女儿如何能与永清郡主相比?元安第一曲,当之无愧。”
他笑得和煦,我只觉得冰冷可笑,再看那柳玉嫣已是满脸不甘了,殿内众小姐也是不快。
皇帝又笑了,笑得满意,殿内大臣也像是松了口气,神情舒展。
我恍然记起,那夜我曾说过相似的话,说羽青不过一介落魄公子,父母双亡。
不,我说的是心仪之人不过一介落魄公子,他却想要带我出逃。
我······已无颜面对他了。
那太子侧妃若是在此,听到如此回答会如何?一定会伤心的。
她孤身上京,太子是她心爱之人,更是她还在襁褓之中孩儿的父亲,是她在这深宫唯一依靠之处。
可在玉京人眼中,她是太子污点。
此刻太子亦回答,“一介布商女儿”。
明日便会传遍玉京城,而这在她的美好年华又是一笔。
太子侧妃,不该来此。
我只觉得沉闷,好似都已经感觉到自己在这金玉宫殿缓慢枯萎。
东宫重新热闹起来,杯觥交错,饮下的酒水究竟是几人梦始?几人梦尽?
世间所有皆是悲喜自负。
好在姑母的手一刻未离我,那温度像是一股暖泉,流入心田,在不停浇灌我。
我的灵魂尚有栖息之处。
元安公主赵洛辞
太子生辰宴完美谢幕,如我所想,亦如众人所想,
萧樛儿,永清郡主,一曲倾国,名满玉京。
佳话传颂,皇帝太子皆称其元安第一曲,实乃上上佳人。
那“娶妻当娶萧氏女”一句便顷刻即出,玉京百姓口口称道。
说我为太子最佳良配,说着赵萧两家可续百年姻亲之好。
而这些日子翊妃也来凤栖宫勤了不少,与上次不同,她这几次总带着那位公主,赵洛辞。
赵洛辞,年岁还未满十二,与我相差无几,但或许是因翊妃宠溺,她的脸上是纯真笑意,是真真的女孩模样,无拘无束,像自在的蝴蝶。
翊妃拉着皇后姑母谈天,洛辞公主便拉着我在凤栖宫里乱跑,让我陪她玩游戏。
可是元安唯一的公主,怎么会少了人陪伴游戏呢?
于是我问她,也不甩开她紧紧拉着我的手,“公主不曾与人游戏吗?”
赵洛辞一听便瘪了嘴,好不委屈,语气里还有些气愤。
“姐姐不知道,那些宫婢可无趣了,洛辞才不要和她们玩呢!”
一瞬怔然,这句话是这么这么熟悉,我也曾说过的。
在心里偷偷嘟囔过,“那些婢女规矩得很,实在无趣,我才不要和她们做朋友呢!”
下一瞬,我真心地笑了,紧了紧赵洛辞握着我的手,眸中顷刻倒映的是她的喜上眉梢。
“姐姐笑起来真好看!”
赵洛辞看着我笑得欢,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欢快起来。
在亭中小憩时,赵洛辞鼓着腮帮子,里面是还未还得及咽下去的糕点,突然凑近我开口,吓得我刚饮下的茶水险些喷出来。
“姐姐,听说你才貌双全,满腹经纶,可是洛辞学了这么多年还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胸无点墨,一窍不通啊······”
我看了看她,赵洛辞倒是一脸认真地愁着,那“川”字不像作假。
其实我想说,她用来贬自己的话倒不像是胸无点墨。
可她像是早已预判我,咽下那口糕点,托着双腮,“这话都是母妃说我的。”
这回我是真真忍不住,呛了一口,剧烈咳嗽起来。
赵洛辞倒是不愁了,急忙上前,拍着我的背,皱着眉,关心我道:“姐姐你怎么了?!”
“真是的,哈哈哈哈,姐姐好笨哦~喝口水还能呛到。”
她一脸促狭,一张娇俏笑脸朝我挤眉弄眼。
我懂了,元安公主赵洛辞,是一只笨蝴蝶。
她又开口了,“我喜欢姐姐!姐姐能不能教我诗书······顺便也教教我弹琴啊?”
那双眼睛那么亮,那么纯洁,像是我在冬天看到的冰晶雪花般,剔透晶莹,那长长的浓密睫毛像是正在扑棱着翅膀的蝴蝶,一只白色的漂亮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