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士兵,粗鲁地将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容月拎出来,旋即又把那娇贵的人儿生生吓醒。
而被惊醒的容月,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却是泪眼朦胧、浑身泛疼,耳边还传来春桃的阵阵尖叫声。
可怜她连呼吸都十分困难,更别提张嘴说话了,只是呜咽着流下两行凄楚的清泪。
谢辞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隐藏在衣袖下的大手,却是死死紧拳,极力压制着怒火。
可再气,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
那背后设局之人倒是有点手段,想必是觅得了他的行踪,才急不可耐的想置他于死地,仓促出此下策。
可惜,卫阳一直守在寺院外,那个大夫已经被他灭了口,所有的僧人也都还在昏迷中……
就算对方知道他是来了这云念寺,可如何能证明他是为了容月呢?
只要他咬死自己只是遇刺,就没有人知道他是特地奔着容月来的,一切流言龃龉便可不攻自破。
到时候见了姜妤,再把这身伤露出来给她瞧见……对!那个女人向来嘴硬心软,断然舍不得真把他怎么样。
左右不过是要多哄她几句罢了。
把一切想通后,谢辞又恢复了那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
一回到宫中,谢辞就立马被押到勤政殿去面见北祁帝。
姜妤还未过来,他就板着脸,缄默无言地跪在大殿下。
那一身血迹斑驳的伤还在渗血,可谢辞却不作任何处理,就这么明晃晃的昭示给旁人。
他面上是一派憔悴羸弱,然心底却暗暗鄙夷不屑。
这样屈辱隐忍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
恐怕谁也没想到,他这个卑贱的弃子,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气候,现在连北祁帝都得忌惮三分。
而近日渐感心力交瘁的北祁帝,单肘倚在龙椅上扶额,头疼地斜睨着这个窝藏狼子野心的婢生子。
先前不甚在意,可现在他有心想除掉,却是为时已晚。
他僵硬地直了直身,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问近侍:“他们人还没到么?”
“陛下容禀,已经派人催促了。”
没过多久,太子、姜妤、容丞相和容月,都一同进来了。
空荡荡的大殿,一时热闹了起来。
谢辞直接略过身形踉跄的容月,直直看向脚步沉稳却面色如霜的姜妤。
到底是自己有愧于她,他不由得迫切地张了张嘴:“阿妤…”
可惜姜妤对可怜兮兮的他视若无睹,目不斜视地径自走到最前头,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谢辞没来由的有些慌乱。
她定然是真的生气了,否则也不会当众驳他脸面。
姜妤站定后,浅笑着看向北祁帝。
又微微欠身:“阿妤见过父皇。”
她眼睫轻颤,仪态从容,哪怕瞧见了谢辞的忐忑和懊恼,也依旧无动于衷。
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待会儿若无意外,便可同他撕破脸皮,再也不必忍着恶心给他脸。
不同于姜妤的气定神闲,太子神色阴沉,容丞相战战兢兢,容月则是惊惧惶恐,瘦的不成样的她浑身抖成筛子。
她刚刚清醒,脑子还是浑浑噩噩,得知七殿下为了救她,欺瞒了九公主还被传出去,眼下陛下雷霆大怒,正要押人问责。
容月心中蔓延着丝丝缕缕的窃喜,可同时又很害怕因此惹恼陛下和太子。
说到太子,她又爱又恼地悄悄侧目瞥了他一眼,企图从他那冰冷的表情中,窥探他为何对她置之不理了。
就在她想得出神的时候,突然听见北祁帝威严十足的厉声质问谢辞:
“外边都在传你和容家嫡女不清不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辞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注视着姜妤的眼神,平静地抬头看向他,语气不卑不亢:“回父皇,定是有心人想借机泼脏水、挑拨我与阿妤的关系。”
北祁帝不置可否,“那你为何会这么凑巧出现在云念寺?”
“儿臣是遇刺重伤。”谢辞眼神晦暗,眼底翻滚着汹涌的寒意。
这老东西可真是够无情的,他这一身伤还看不出来是么?非要他一遍又一遍地,将伤口揭露出来是么?
谢辞一边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折磨北祁帝,才能让他死的痛不欲生,一边却又面不改色地替自己辩解着。
他说,“儿臣本想去给阿妤过生辰,奈何半道遭人劫杀,对方人多势众,儿臣一路逃避至云念寺,在寻大夫来处理伤口时,恰巧容大小姐的婢女求上门,说容小姐病重危在旦夕,儿臣这才勉为其难让人救治她。”
最后,他还一脸懊恼和彷徨地看向姜妤的倩丽背影:“岂料那歹人竟然捕风捉影,借此大做文章,污蔑儿臣的名声,还求父皇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