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善男信女跪在蒲团上朝着殿内的神像恭敬磕头上香,前殿的法式音隐约传来,渺远得如同隔在云间。
陆怀沙朝殿内漆金塑身的神像看了看道:“圣女也拜神吗?”
“当然不拜。”林涧笑起来,“就随便看看。那里还有算命的呢。”
的确有一个占卜的盲眼道士坐在神像之下,他面前摆着签筒和筊杯,身边一道旗幡挂着,“乐天知命故不忧,代玄天宗道尊算卦,十贯钱一次”。
林涧见了便指着笑起来来,“他说代玄天宗道尊算卦呢。”
那旗幡上那么多字,她就注意到了“玄天宗道尊”几个,让陆怀沙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他还是淡淡点了点头。
那算命先生听见有人念他旗幡上的字,抬起眼来从手里一本《易经》上面瞅着林涧道:“姑娘,你可别不信!我这筊杯和签筒,可是道尊他老人家开过光的!”
林涧忍不住要笑,“怎么开的光?”
一见她问这个,算命先生就得意起来了
“我们家世从我太太太爷爷开始,就在路边算卦。这一日忽然见天上飘飘摇摇落下一个白衣神仙来,吓得我太太太爷爷倒头便拜。你道那来的神仙是谁?正是玄天宗的道尊大人!”
“道尊无事不知无事不晓,除了修仙悟道,他各类奇门法术也全都贯通。所以单有一句诗赞的就是他占卜的本事,道的是‘拿袖中乾坤天闻若雷,了然今生前世神目如电。看穿仙界凡间天地万物,无所不知阴阳八卦生死明了’。且说他当时看了我太太太爷爷,就说你后辈有人与我有缘。我太太太爷爷……”
林涧笑着道:“你说书说得很好听。”
算命先生不满地摇了摇头道:“这都是真事,怎么能说是说书。”
林涧看了他旁边旗幡上那几个一会儿,便转脸朝陆怀沙道:“他说玄天宗道尊会算卦,你会吗?”
“应当学过些皮毛。”
“那就好。”林涧丢了一锭银子给那算命先生道,“借你开过光的筊杯一用。”
她将那一对磨得破破烂烂的木头筊杯放在陆怀沙面前道:“你替我卜一卦好不好?”
“卜什么?”
林涧想了想说:“就卜我会不会在二十五岁之前死掉好了。”
陆怀沙待要拿起筊杯的手顿了顿,蹙着眉头看向她。
林涧却难得地坚持起来,推着他的手道:“就是这个。快算一下。”
陆怀沙便把那筊杯执在手里,轻轻往地下一掷——两个凸面。
林涧蹲下去看:“这是什么意思?”
陆怀沙抿了抿唇,他的神色在黑暗里晦涩不清,“很吉利。”
那算命先生却也凑过来看,他虽然收了钱,但是仍然对林涧不信他的本事很不服气。当下看了陆怀沙掷的筊,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姑娘,我说你找的这情郎没大有本事呀!恐怕占卜这行连门都没入呢。两个凸面叫做阴杯,可是神明不认,行事不顺的兆头。”
林涧的神色也怔了怔,她睫毛如风中蝶翼般轻颤了两下,旋即笑着拽了拽陆怀沙衣角说:“你别欺负我不懂,故意骗我。掷出来什么说就是了。”
算命先生这才感觉气氛有点不大对劲。他想起来刚才这姑娘问的那个问题,心下不禁一惊。
他立马缩着脖子打起哈哈说:“没关系,最多可以掷三次,还有两次呢。”
陆怀沙便又捡起那对筊杯来,往地下一掷。
“阴杯。”
算命先生更不敢说话了。陆怀沙又一次捡起来,待要把筊杯往地下再一次掷去,林涧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庭院门口响起了细碎的交谈声,一片白衣衣角从树丛中间划过。
“这里还没查过罢,进去搜搜……总感觉离道尊很近了……”
林涧来不及多说,拉着陆怀沙快步往幽寂的殿内走了两步。神像旁边是一条狭长的甬道,倘若走到那边去,也许不会与玄天宗修士碰面。
落在他们身后的算命先生却急了,“哎怎么不掷了?还有最后一下呢!对对对还有我的筊杯,把我筊杯还给我,这祖上传下来的,不卖的……”
林涧走得越来越快,身后的算命先生脚步追赶声却越来越急。
玄天宗的修士看见了撇下摊子的算命先生,追上去道:“你跑什么?”
“哎呀不是我要跑呀!刚才有两个人拿着我筊杯掷筊,突然就走没影儿了。快快快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