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沙似乎是很久才回答,但是她听不清他声音的情绪,或者陆怀沙声音里根本没什么情绪。
“荼昼已经死了。”
“就是这样。”
林涧抬起眼睛望着纱帐顶,上方透出深浅不一的暗纹团花,团花静垂不动。
直到陆怀沙挑开纱帐进来,林涧才像是骤然从思绪中抽离,吓了一跳似的看向他。
“怎么了?”陆怀沙挑眉看她,将她揽入怀中道。
“我在想,”林涧小声道,“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荼昼么。”
陆怀沙轻抚她的长发,柔声说,“没骗人。”
“可是掌君方才说有人看见了许碧梧。”林涧微微睁大了眼睛,“许碧梧不是荼昼的傀儡么?”
“许碧梧和荼昼是两码事。并不能代表什么。”陆怀沙微冷的指尖缓缓抚过她的面颊,忽而笑道,“潆儿,你可知道,荼昼被本座和本座师尊杀了那么多次,却还活着的原因是什么?”
“你说那些都是他藏起来的化身……”
“确实。但那并不是他总能活着的真正原因。”
陆怀沙的指尖在她面上停住了。
“荼昼必须死了。”
“因为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相信荼昼活着,他就还有可能回来,返回到那个人身边。”
林涧感觉不寒而栗。
第三日便是庆功宴的最后一日,不知是因为卜元韶被陆怀沙威胁到了还是怎么样,总之陆怀沙白天应当出席的场合全都取消了。他只需最后露一面便可。
林涧原本惦记着苍日殿那边的盛大典礼,她本来第一天就想去的,结果一直磨蹭到现在都没看到。
她正想跟陆怀沙开口,却见他头上只系了一根青色发带,从殿内出来道:“今日不练剑了,教给你‘封尘之术’。”
林涧几乎已经出口的话顿时噎了回去,愕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她记得易明瑜曾经跟她说过。《封尘之术》是玄天宗的顶级秘法,其中修习到最后一层的更是只有陆怀沙一人。
这样的术法,他竟然打算在她开始练剑第三天就教给她?
“怎么了?”陆怀沙手伸到颈后紧了紧发带,抬眸瞥她一眼道,“有什么问题?”
“现在学会不会太早了。”林涧期期艾艾地说,“我听说这个好像一般弟子都看不到,只有你能修到最后一层……”
“不早。”
陆怀沙单手捏了个指诀,苍白色的火焰顿时在他掌中燃烧起来。
那火看着脆弱无力,毫无温度,可是在秘境中见过它的林涧才知道,这白焰的威力有多吓人。
“之所以只有本座修到最后一层,是因为最后一层是我独创的。”他随意地说,“所以你只学这一个就好了。”
林涧扯着自己的衣角,用很小的声音抱怨了一句,“你独创的又不是难度就降低了,说不定还更难。”
陆怀沙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眉眼间带了一丝笑意,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给她摆出指诀的姿势。
他垂眸极认真地摆弄着她的手指,似乎是无意般道:“虽不至于更简单,但和本座有过灵肉交融的人练起来更容易却是真的。”
林涧心跳顿时加快了几分,连被他托着的手心都开始滚烫。
虽然陆怀沙说是更简单,但是一直到黄昏,林涧都没练出来。
陆怀沙今日也像是格外固执,硬扯着她练个没完,连午觉都不准她去睡,闹得林涧这种睡惯了的一下午困得直打哈欠。
夕阳沉落在青山后之时,卜元韶派来的使者到了落华顶上,向陆怀沙道:“掌君说典礼时辰差不多快到了。请您去苍日殿一趟。”
“知道了。”
陆怀沙这才看向林涧道,“不是想去看么?那便随本座过去。”
林涧悄无声息地坐到了苍日殿外巫族的席位上,她原来准备尽量不引人注意,没想到一坐下便投来了好几道打量的目光,似乎都与陆怀沙前日在宴席上无端将她带走有关。
巫族原本就受人鄙弃,虽然因为物产丰饶、地势特殊,一般没人会正面和巫族起冲突,但却背后常常被讥为蛮夷之地。
像玄天宗道尊那般的人物,能和她扯上关系,自然显得可疑。
林涧对这些不善的目光只装作没看见,旁边的祝郡却格外愤愤不平。他手里紧握着拐杖,将那些打量的视线一一瞪了回去。
同时他驯养的青蛇也从拐杖之上探出头来,竖直的蛇瞳闪着不祥的光芒,咝咝地吐着碧绿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