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拉上的帐幔中忽然伸出了一只手。
在烟纱一般的雪白帐幔中, 那只手骨节修长有力, 皮肤上透着淡淡的青色血管,在榻边淡淡敲了敲道:“上来。”
陆怀沙的嗓音有些沙哑,如同梧桐叶在风中吹动, 夜里听来莫名地扣动心弦。
林涧踮着脚尖走过去, 堪堪走到榻边上。那只手忽然精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接着就将她往床上一拉。
她冷不防跌进了帐幔之中, 不禁低低惊呼一声,只觉得手按在了一个硬硬的地方, 紧接着身子便揉进了暄软的丝绵被中。
林涧吓出了一身冷汗, 连忙坐起来,惊慌失措地看陆怀沙道:“我刚才按到你哪里了?”
她坐起来这才看清。
陆怀沙已经换去了白日里那一身令人见之生畏的青蓝法衣。他身上仅着薄薄的雪白中衣, 莲花发冠也卸了去, 一头黑发铺了大半个床榻, 在月色下泛着水一般的光华。
中衣衣带只是松松系着,领口也敞开了些, 露出锁骨和肌肉的流畅线条。
陆怀沙看清了那一刻她脸上的担忧,蹙着的剑眉终于舒展开了些。
他随手撩开颈上方才被她拂乱了的长发道:“胸口。”
林涧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按到肚子,那她可真是罪过大了。
林涧便转过头,呐呐道:“那就好。”
她不知所措地拥着丝绸被子侧坐在床榻里面,仿佛起来也不是,躺下也不是。
陆怀沙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似乎不耐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还坐着干什么?”
为什么他能当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
林涧纠结了一瞬,觉得男人的心情实在难以猜测。只能用陆怀沙大发慈悲,收留她在这儿睡一晚上,让她明天再走解释。
这样想便很快想通了。
林涧立马麻溜地躺下来,不想身边的人又皱眉,“你在灵墟睡觉都不换衣服?”
这……都要走了,还要赤诚相见吗?
她愣住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陆怀沙道:“若再一身外衣,便不要上本座的榻。”
原来是这样。她穿着这身衣裙在外奔走了一天,尤其是刚才还坐地上了,就这么往人家床上躺的确是非常、非常不合适。
陆怀沙静静地卧着,便听见身边的人又坐了起来,接着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旋即,一个温热娇软的身躯掀开他的被子钻了进来。
他心跳几乎霎时一停。
鼻尖刹那被一股早春杓兰般的气息萦绕。
“我睡了,陆怀沙。”她在他耳边软软地说,“晚安。”
***
次日早晨,林涧是被一声巨大的拍门声惊醒的。
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入目一片雪白。林涧以为自己做什么春梦了,还没想明白自己这是在哪儿,便听见殿门外一声洪亮有力的声音道:
“长岐!为师来看你了!”
林涧只觉得后背一紧,旋即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僵在了床上。
糟糟糟糕!
睡过头忘记早走了!
她正满脑子的我在哪儿我该怎么办,却见陆怀沙慢慢睁开眼睛,“何事?”
“你师尊在外面。”林涧惊慌失措地说,“我、他……”
“慌什么。”陆怀沙微微眨了眨眼睫说,“我门上都设有禁制,不开门他进不来的。”
这话一落,便听见外面白行简喜不自胜地对身边另一个人说:“我徒儿昨晚好似是忘记锁门了。长岐,你不说话,那为师就进来了。”
林涧:……
白行简的脚步声已经在前殿响起,林涧没处躲没处藏,索性自暴自弃将整个人往被子里一埋,扯住陆怀沙道:
“我就藏在床上了。待会儿你师尊过来,千万不要让他发现我!”
陆怀沙没有应声,唇角却只是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看着她。
“想不到。”他缓缓地说,“本座活了几千岁,还要因为与潆儿偷情躲着师尊。”
偷偷偷偷情……
林涧脸上蓦地浮起一阵红晕,不过她来不及说话,白行简声音更近,只能把全身使劲往被子里一裹。
白行简刚刚走到内室门口,便见陆怀沙撩开帐幔,披衣起身道:“师尊,徒儿许您进来了吗?”
“……没有。”
白行简讪讪地站在了门口,“那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嘛。昨日本来就想找个医修给你看看的来着,结果原先那个竟然说自己年老体衰,偷偷跑了。本君这才连夜又跟你找了个新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