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候，才好不容易轮到了林涧和秦默。
那妇人以为没人了，正准备收摊走人，却见林涧兴奋地走上来道：“那条咸鱼灯卖出去了没有？”
“咸鱼？”妇人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笑着说，“您说那个呀！那个是我家幺女不懂事做着玩的，硬要塞进我篮子里面。您想要就拿走吧，不收钱。”
林涧却边翻兜边说：“那不行。我觉得那个灯很漂亮。也是孩子花了心思做的，您可以拿这钱去给她买块糖吃……”
妇人连声道谢，正在翻篮子，把咸鱼灯递给她。江上却忽然吹来了一阵大风，霎时裹挟着浓郁的水汽扑面而来，气温骤降，冷得林涧不禁裹住了身上的披风
她抬手按住鬓边被吹乱的发丝时，仰起头来，却恰好看见那阵风吹跑了刚刚找出来的鱼灯。
灯在风中旋转，最后翻墙落进了一户人家的庭院里。
林涧：……
妇人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事，连忙跟林涧道歉。
秦默则对冷六道：“去把灯找回来。”
“不用了。”林涧却开口道。她慢慢将铜钱又收进了储物袋里，摇摇头说：“没有缘分，便不要了。”
妇人很是不好意思，主动提出再给林涧现场剪个河灯表示补偿，但是林涧没有要，和秦默一起离开了。
秦默似乎察觉到林涧的心情有点低落，便提议道：“要不我们散散步再回去？”
林涧不知道在想什么，黑幽幽的瞳孔有一分怔然，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便沉默着沿着河岸走下去。
马车停的距离原本不是很远，说是散步，但是也很快就走到了。
秦默刚想问她要不要再转一转，林涧却道：“早点回去休息吧，你明天不是还有早朝么。”
秦默便只好应允。
冷六上前给林涧撩开车帘，她一只脚已经踏了上去，却又莫名地回头看了一眼。
雾沉沉的栈桥上，林涧忽然看见了水面上划乱的波纹的一撇阴影。
那是一盏灰色长条的灯，正摇摇曳曳地从岸边离开，被风吹向了江心。
她心口忽然一动，放下裙子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秦默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讶异道：“林涧？”
林涧却没有顾及，头也不回地朝栈桥上跑去，扑到栈桥最边上时，刚好追上了那盏灰扑扑的河灯。
正是她方才看上的那条咸鱼，不过现在里面的蜡烛已经被人点亮，柔和地从鱼身体里面透出来，使它越发显得有几分滑稽可笑。
灯离岸边越来越远，已经抓不住了，林涧只来得及看清了灯上面的几个字。
“愿潆儿生辰快乐，岁岁平安。”
她心跳蓦地一停。
咸鱼灯已经不可挽回地朝水中滑去，林涧茫然地抬眸望向四周，但见江心浩渺，空无一人。
秦默和冷六这时候也已经跑过来了，秦默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一把抓住了她道：“发生什么了？”
“没有什么。”
林涧慢慢从栈桥边上站了起来，摇了摇头。
她目光似有些怔然，眼瞳中仿佛遮了一片迷雾，茫茫的看不清神色。许久看向他二人道，“回去罢。”
第88章 [VIP] 水银
马车在空寂的街道上无声地前进, 只有蹄声松散静寂得如同轻飘飘的鼓点。
林涧还倚在车壁上望着外面的江水发愣，看溶溶的月色化在水里，撩起的涟漪如同亮色的水银。
这时, 秦默却忽然抬手叩了一下车门道：“停车。”
冷六在前面勒住了缰绳。
林涧讶异地向他看去道：“怎么了？”
秦默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 示意她噤声, 却将他那侧的车帘撩开一条缝隙，示意林涧过去看。
林涧不明所以, 凑到那条缝隙边上的时候却是大吃一惊。
这条街上的店铺都已经打烊, 唯独一家小酒肆门口还挂着盏昏黄的灯笼。
灯笼下面的一张小桌子旁，围坐了六七个人, 面前摆着酒菜, 却没有一个人拿起筷子, 反而都在相互低声说着什么。
最靠近街边那人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了手臂上纹身的一角。
是巫族人！
看明白了这个，再打量其余的人, 便能发现许多异常。比如一人的左耳上留有耳洞的痕迹, 另一人鬓边一缕发丝蜷曲，明显是常年编成细辫的结果, 而其他人交谈时也都透着警惕，时不时便望一眼无人来往的街口。
林涧他们的马车正好在酒肆灯笼后的阴影里, 因此才未被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