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以为秦默说这话是看不起她, 觉得她吃的太少了, 于是放开了肚子,几乎凭借一人之力将大半张桌子一扫而空。
好不容易吃饱喝足了, 林涧满意地揉着肚子瘫在椅子靠背上。
她方才吃得太过认真, 都没怎么注意到窗外景色。此时偏头一看, 蓦地看见苍茫江面上铺开了一大片暖融融的河灯,星星点点的相互依偎,又在江面上散开。
河灯飘荡摇曳, 仿佛水下伸出了无数细小火把。宛如九天洒下了一把光点, 倘若烈日在河面上融化,大概也不过此景。
林涧眼眸不由得弯了起来, 她起身说:“好漂亮。”
秦默没有告诉她,但是私下里其实包下了酒楼的整座顶层。这里是江边最高的建筑, 也是可以俯瞰整片大江唯一的地方。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栏杆边上, 心不由得吊了起来。秦默半倚在座位上,伸着一条长腿, 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
她应该会喜欢吧, 他想, 可若是不喜欢呢?
这么想心里便更堵得慌了。秦默垂下眼睫,盯着手上的戒指不说话。
林涧趴在栏杆上, 冷清清的江风当面拂来。但是因为身上披着秦默的披风,所以并不觉得冷。她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下一刻却蓦然看见,江面上的灯影似乎并非随波逐流,而是朝着不同的方向移动而去。那灯影移动得极为缓慢,因此不是久看,几乎要看不出来。
林涧起了一丝疑惑,然而却忽然在移动的灯影中辨认出几个清晰的字来:
“祝生辰快乐。”
林涧心下不由得一顿,有些惊愕地回头道:“——你怎么知道?”
这话一出,她才想起来,原书虽没有提到蘼芜君的生日,但是恐怕是跟她在同一天——都是除夕夜。
秦默面颊染上了几丝可疑的红晕,不过被室内的烛光照着,并看不出来。
他只是避开她的眼睛,有些别扭地说:“圣女的生辰,我当然知道。”
“圣女”二字咬得格外的重。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秦默用的力气将自己的手都捏红了。
她这语气应当是不喜欢吧?也是,她一直都怕自己在灵墟的事传出去呢。可是他脑子有限,真的想不出来什么别的给她庆生的主意了。
要说都得怪冷六这个饭桶,明明他觉得这个方案还有问题,他非得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夸“这个真好就这个了真的真的不用再想旁的了”……
秦默心里开始后悔,已经准备开口说自己是代替灵墟祝巫族圣女生辰快乐,绝对不是他个人的意思,却忽然听林涧笑了起来。
她一手抓在栏杆边上,很专注地看着他说:“谢谢你,我很喜欢。”
那一刹那所有的担忧都烟消云散。
秦默大概听了这句话之后过于上头,脑子一抽,把自己这个计划最初的灵感也说了出来,“我小字沧流。”
林涧怔了怔,“嗯?”
“所以……在江上放河灯,”他语句参差不齐地说,“合起来就是沧流祝贺的……因为你的名字不能放在上面。”
林涧先是没搞明白这中间有什么关系,既而忽然明白了“江”就等于他自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盈起了泪花。
“我明白了。”她笑着说,“很有趣。”
虽然有点土,但是真的很有趣。
秦默微微抿着嘴唇,颇不好意思地跟着她笑了两声说:“你喜欢就好。”
如果能一直这般下去,她大概总有一天会答应他的罢。秦默想。
毕竟巫族圣女和灵墟少主的生命都很长,她有足够的时间知道他的真心。
林涧却转身推开了门说:“这么漂亮的灯,只隔着那么远看也太可惜了,我们下去看好不好?”
秦默笑了起来,跟上她的脚步说:“好。”
***
人间的除夕夜越是喧嚣,九天之上便显得越发冷清。
白行简踏云凌空而行,间隙里瞥了一眼下方的繁华街市,不由感叹道:“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今日是人间什么日子,怎生这么热闹?”
“除夕”两个字已经压在了陆怀沙舌尖,却被他咽下了,没有说出来。
旁边的卜元韶却已经笑了起来道:“师弟,你傻了不成?还是装什么仙人气派?连除夕夜都不知道?”
白行简被他气得眼睛一瞪,“你少给我在这儿胡诌八扯!本君本来就是仙人,不知道又怎么了?!况且我本来是知道的!只不过是想看看你知不知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