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叶愕然地看着她,“圣女?”
他没想到林涧竟然是来真的,还不肯由他代劳,一定要他教给她,她再亲手去做。
两个人在灶房里手忙脚乱,闹腾了半天才好容易把火点起来了,米淘洗好了放进锅里。
林涧抹了把手上的炉灰,将锅盖盖好,喘着气在灶边坐了下来,伸手拿烧火棍一下下拨着炉灶。
伽叶到一边去给她把菜洗好了,正往案板上摞,却忽然听林涧道:“祝叔还好吗?”
伽叶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垂下眼睛道:“……看着还好。”
林涧笑了一声,声音里像是带着有点悲哀的嘲讽,“他到底是巫族族长。”
伽叶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对于祀日典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祝郡谁都没告诉,因此即便是伽叶也毫不知情。
祝郡已经下令将在典礼中死去的人秘密掩埋了,给他们家人送去了丧葬费,不许大肆操办丧事,以免有害圣女声名。
伽叶感觉到林涧心情很不好,正想安慰她一下,却忽然见林涧放下手里的烧火棍,对他道:“把衣服脱了。”
伽叶:?
他面颊上立刻涌起了红晕,林涧却催促说:“只脱上衣就行了。快一点。”
伽叶将手慢慢放在腰封上,转过身去,解开了领口的系带,露出筋肉分明,线条流畅漂亮的背脊来。
林涧愣了一下,脸上也是微微一热,大约也没想到他看似身形单薄,衣下居然是这般风光。
不过她还是很快走上前去,拔出腰侧短刀,扎进了伽叶脊背里。
少年的手猛地在灶台边缘上收紧了,他背上肌肉因疼痛绷紧到了极致,然而身形却晃也没晃,甚至都没有起一丝防备的姿势,只是哑声道:
“圣女……”
巫族的传承力量并非灵力,更像是在灵力之外自成体系的另一套力量。
这种力量仿佛是刻进血脉里面,对她来说如同呼吸一般自然。林涧轻而易举地便在伽叶身上找到了傀儡丝,将其用力扯断。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药粉和绷带,一点点帮他包扎着刀伤,开口道:“我今天晚上打算离开,有几件事还需要麻烦你帮我办一下。”
伽叶猛地直起腰身来,也顾不得没穿上衣了,死死攥紧了她的手腕道:“圣女要去哪里?”
林涧吃痛轻轻“嘶”了一口气。
但是伽叶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放下手,少年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盯住了她,如同放开了缰绳的恶犬。
林涧叹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将来也只有你知道我去了哪儿,所以听我说完好不好?”
伽叶仍然不肯放手,固执地盯着她的眼睛看。
“我不想再留在巫族了。”林涧轻轻地说,“我想出去自己呆一段时间。可是你知道,族长他……”
祝郡是能为了她毫不犹豫手刃亲生儿子的人,这个念头只是想一下便令她胆寒。
她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看清巫族圣女到底意味着什么,时至今日才渐渐勾勒出了一丝轮廓。
但是只是这一丝轮廓,便如同庞然巨物,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伽叶似乎已经明白祝郡已经无法令她留下。他想要说出什么,说出什么巫族值得她眷恋,能够留住她的东西,却发现不知从何开口。
半晌,他终于捺住心头的反感,提起了那个名字道:“那么陆怀沙呢?”
“他啊……”林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心尖仿佛已经酸涩了起来。
“他就是我最想要避开的人。”
***
陆怀沙长久地垂眸坐在桌边,直到手旁冒着热气的饭菜已经渐渐冰凉。
他极为耐心地等待着,但是眼中晦暗不定的神色已经暴露了他心里的不安。
终于他动了动已经僵硬的手臂,慢慢站起身来走到了门边。
此时门却忽然从外面被人推开,雪花被大风卷入,在冰冷的寒意中一身黑衣劲装的少年端着漆盘走了进来。
上面是一碗金黄的小米粥和一碟清炒小菜,都还尚且冒着热气。
伽叶将饭菜放在了桌上,冷冷道:“圣女吩咐我给你端来。”
陆怀沙连看都未看他一眼,拂袖便要往门外走去。
然而伴随着弯刀出鞘的清脆声音,伽叶已经挡在了他面前。
“你要去哪里?”他问道。
陆怀沙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眸光里无悲无喜,“去找她。”
“不必找了。”伽叶淡淡地说,“圣女托付我将这个交给你。她如今已经继承了我族传承,你找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