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觉得喉口梗了一下, 半晌只是呐呐说了一句道:“……那他为什么要你的血?”
“荼昼此人最会审时度势。你敢反过来试图控制他, 已经重伤了他的根基。他在你身上讨不了好。”
陆怀沙淡淡道,“我不过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让他得点好处走了罢了。”
林涧却没有说话,她蜷缩在陆怀沙的怀里, 默默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祭坛上逐渐消失的光柱道:
“……可惜我还是没有完全得到传承。”
她方才集中注意力与荼昼抗衡, 并未来得及领悟传承内核幽微之处,也只是得到了一部分前代圣女的力量罢了。
陆怀沙却摇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抱着林涧自祭坛上走下。
林涧原本手还撑着他的胸口, 但是在路过祝郡身边时却缩进了他的怀里。
她不知道怎样面对因她而杀死亲子的祝郡, 不知道怎样面对死去兄长的祝寒, 不知怎样面对满地的横尸,更不敢看那仍然搁浅在血流里的祝青尸首。
祝郡仍旧愣愣地跪在祭坛前, 只不过这一次是盯着祝青的尸体。
他们已经走入了树林之中,林涧回眸望了眼伫立在密林之后的古老祭坛,心脏传来一阵阵皱缩着的疼痛,仿佛不能呼吸似的,令她喘不过气来。
她轻轻推了一下陆怀沙的肩膀道:“放我下来罢。”
陆怀沙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他轻轻颔首道:“好。”
于是他便将她轻缓地搁在了地上,却又牵起她的手向圣女府的方向走了回去。
林涧觉得自己本应该挣脱开那只手,可是她身上太冷了,冷得仿佛地狱阴寒侵骨,使她片刻眷恋他掌心稳定的温度。
她便不言不语,一路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走了回去。
到了府邸门口,便看见伽叶已经远远地在庭院里等候着。他见到林涧的瞬间,面上便露出庆幸,朝林涧半身跪下行礼道:“恭喜圣女得到我族传承!”
林涧愣愣站在原地看着他,伽叶此时猛然看见了鲜血正顺着林涧掌心一滴滴地淌下来。
他脸色猛然一变,起身道:“圣女?”
“没事。”
林涧看了看自己千疮百孔的手,却又放了下去,声线平静而机械道,“我先进去了。”
她转身任由陆怀沙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内室。
陆怀沙将木偶一般的林涧在座椅上按了下去,为她打来水清洗干净了手上的血污。然后取来药膏,用灵力一点点揉进了她手上的伤口里。
“荼昼起初是下定了决心要把你变成他的傀儡的。”
陆怀沙的手揉捏过她的左臂,轻轻点了点她的手腕道:“以你从未淬体的力量还想与他抗衡,若不是先前赠你了这根手链,你这左手怕是早就废了。”
林涧低垂下眸光,看向了自己的左手。
皓腕凝如霜雪,手腕最细处的樱花结如同一道朱砂印,将她与他牢牢锁在了一起。
林涧盯着那手链看了半晌,忽然道:“对不起。”
这句话倒使陆怀沙怔了一下。
他片刻才笑起来,指尖轻点在了她的眉心。声音柔和却不容置喙,“莫同我说这个。”
林涧像是很用力才能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半晌才费劲地点了点头。
“你太累了。”陆怀沙站起身来说,“先好好休息一下罢,之后的事睡醒了再说。”
“等一下。”
林涧却忽然从陆怀沙身后拽住了他的袖口。
陆怀沙停住脚步,回过头去,林涧却忽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肢,两只手紧紧扒着他的腰封,将脸埋进了他身上。
他脸上的神色愣了愣,既而显而易见地柔和起来。
陆怀沙垂眸望向她乌黑的发顶,抬着的手似乎不知该往哪里放,但是最后还是放在了她的肩头,轻轻捏了捏她。
“潆儿。”
他声音里似带宠溺又似乎无奈地说,“听话。”
林涧仍旧把鼻尖抵在他小腹上,闷闷地摇了摇头。
陆怀沙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良久他眼底划过一丝无可奈何的笑,便俯下身来,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潆儿,先去睡觉好不好?我会帮你把之后的事情处理好的。”他温声说。
既而他语调稍微停顿了一下,手掌若有若无地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诱惑似的说:“潆儿睡醒了,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但是他话音未落,却在林涧的脸上摸到了一手泪痕。
陆怀沙心尖紧缩了一下,静默了一霎,叹息般道:“怎么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