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我们去得早,才保存下来了大半。”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但是来时那人已经在祭坛下自杀,问不出来什么了。”
林涧随着他的脚步转过狭窄小路,不知是因为夜里寒气深重,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她裹紧了身上披着的氅衣。
这时祝郡的次子祝寒忽然从后面赶了上来,唤了一声道:“青哥。”
祝青皱起眉头,转身挡住了他道:“有什么事?父亲不是吩咐你去好生看管着城门吗?”
“我是去城门了,但是……”祝寒似乎欲言又止,转眼看了看林涧。
“有话直说。”
“有人想要偷偷混进城来。”他半晌方才犹豫着开口道,“但是好像是圣女的旧识。之前那个玄天宗的修士,易姓的那个。”
易明瑜?
他怎么会跟来?
林涧思绪一停,按理说玄天宗众人都受了重伤,易明瑜应该赶紧护送他们返回宗门才是……但能让他放下这件事的,大概也只能和陆怀沙有关。
她方要说不许他进来,却又改变了主意道:“那就让他来吧。我认得此人,并没有什么坏心。”
祝寒领命而去,他们则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
周围的树木逐渐稀疏,他们眼前的场景骤然开阔。
林涧蓦地收住了脚步。
四面宽阔台阶筑成了一方青黑色的华丽高台,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黑暗中看来如同一层玉屑一般。九九八十一道栏杆皆上举兽头。兽头或怒目圆睁或森冷凝视,栏杆之间以壮年男子大腿粗的铁链相连。
高台正中央的祭坛宛如天边坠落的满月,层层叠叠的形状如同千层莲花。然而细看那花叶之中却露出埋伏的毒蛇猛兽。
祭坛中央仍被高柱环绕,每一柱子上都塑造着一个人形。雕像皆是女子,不过有的因年代久远,面容已无法辨识,而有的却还衣衫细节都栩栩如生。
其中可以明显看出,有几根柱子断过了,只是又被人修复了上去,石面的断痕依然清晰可见。
断痕中夹杂着一方触目惊心的鲜血,虽是被人擦拭过,但是裂缝里的却擦不干净,将幽沉的花纹勾勒得越发猩红醒目。
祝郡看见那血迹便冷了神色道:“这些柱子上塑的都是往代圣女,当日那人便是持斧砍断了几根,只后又一头撞死在了这里。”
林涧轻轻吁了口气:“……这些柱子有什么特殊作用吗?”
“圣女的传承秘不可言。”祝郡微微摇头道,“只有圣女才能够知道,我们这些人只负责为你准备好仪式。”
“仪式?”
“嗯。”祝郡沉吟片刻,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此番非同一般,恐怕是有外人觊觎我们巫族的传承力量。既然如此不如早些为你准备祭祀大典,你继承了力量,才可查出真凶,庇佑巫族。”
地面上的雪越积越厚,整片落雪林是巫族常年唯一下雪的地方。在深夜中黑幽幽的悬塞谷里宛如一块白璧。
陆怀沙静静坐在烛火之前。
他没在修炼,可是也没有做别的,只是看着那一缕明光在黑暗中跳动。
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林涧。
他唇角带上了一丝浅淡的笑意,然而很快却又伸手按住了胸口,不适地揉了揉。
正在他想要内视自己身体到底出了什么异状之时,外面的小径上却忽然想起了脚步声。下一刻房间门被人推开,屋内冲进来一阵飘飞的雪花,在暖融融的空气中化为细小的水滴。
“呼——好冷好冷。”
林涧拽紧了自己氅衣毛绒绒的领口跑进来,站在门口地毯上跺着脚往手上吹气。
她的脸被一圈纯白的绒毛簇拥着,鬓边乌黑的发丝有一点凌乱,鼻子尖却冻得发红,令人联想起冬日在窝边探头的小兔子。
陆怀沙起身走上去,将她冻得冰凉的手握在手心。源源不断的灵力传输过去,一瞬间就暖了起来。
林涧抬起眼睛看着他,她睫毛上沾着的雪花化成了细碎水珠,仿佛遗落的晶石,挑在睫毛上闪着光。
陆怀沙眸光起了一丝波动,他将她的手揉进怀里,俯身吻去了那睫毛上的水珠。
林涧心脏刹那间微微一停,陆怀沙却已经浅尝辄止,抬起了头。
他拉她到桌边坐下,解开了她外面的氅衣,慢慢道:“祝郡同你说什么了?”
“明日便举行祀日典。”林涧眨了眨眼睛说,“就是我们继承圣女力量的典礼。按他说本来这样的大事都会提前半年就开始通知族人,然后进行准备。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开始的突然反而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