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朝着河对岸望过去, 看到的却依然是一片茫茫的草原。
此时已经月挂半天,林涧看见陆怀沙从河边朝他们走了过来。他语气平静地说:“你在找什么?”
不能让他知道她想要解开心魔誓的事。
林涧瞬息之间便想了起来。
她当时就是靠着这个无意识中许下的心魔誓让陆怀沙有了对她最初的信任, 现在他若是知道她从来就并非真心, 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她。
“就是觉得这地方不太对劲。”林涧刻意避开了“玉莲花”这个地名, “这地方太平静了,又什么都没有。不像是已经进了秘境的样子。”
陆怀沙没有多说, 他目光如云雾一般覆盖下来,拽住了林涧那只拿着秦默舆图边缘的手说:“过来。”
林涧被他拽得踉踉跄跄地往河边走去,她不解地抬头看他,陆怀沙却并没有回头看她。
“你好像不太开心。”她小声嘀咕着说。
“没有。”陆怀沙的发丝被夜风扬起,他握着林涧的那只手如玉石一般冰冷。
林涧觉得自从进入了秘境,她和陆怀沙的关系仿佛就又拉远了一点。她不清楚远在何处,也许是她心怀鬼胎,对他有所提防。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与秦默待在一处?”
林涧尝试着开口道:“他毕竟是灵墟少主。况且确定了傀儡丝一事另有隐情之后,他的嫌疑已经基本可以解开了。而且他还有舆图,有了那个,我们都会便利些。”
陆怀沙在河边停住了步子,他回眸看着她,却依旧沉默。那双墨池似的眼瞳里沉浮着些难以明了的雾气。
他最后还是没有说别的,只是向河水一指道:“不要只看别人让你看到的东西,自己去看你应当看到的。”
林涧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仍旧低头往河水里看去。
河水清澈得犹如琉璃,带着浅淡的青蓝色。
她在河边蹲下来,却忽然看到了水里一些浮动着的细碎阴影。如同砂砾,又如同凝聚成团的浮尘。
林涧伸手进去捞了一把,必然是水里有东西,才能在水面上照出影子来,但是她却并没有碰到任何实体。
“陆怀沙,这……”她本能般地看向他,陆怀沙却伸手将她手腕上的镯子连同手腕一起握住。
林涧忽然注意到,陆怀沙的眉眼似乎与之前相比起来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这种变化的感觉让人说不上来,明明五官还是那样,但却像是一块白玉拂去了表面尘埃,露出了不可直视的神性来。
其实此前也有过。但那都是她靠他很近了,并且看得久了,才能在那双丹凤眼的眼底看出一些久遭供奉,隔离人世的寂远来。
现如今却已经这样明显。
这种变化令她心底开始担忧。
然而陆怀沙却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眼底情绪的浮动,他将她手腕上的玉镯慢慢朝水面上推下去,似乎不经意似的道:
“你想进入秘境对面,为什么不来问我?”
这一句话在林涧心底激起千层波澜。
他是不是怀疑些什么了?难道他这就已经看出她进入秘境的目的不纯?不,不可能。当时王妃那句关于心魔誓的话,明明只有她才听过……
片刻之间,林涧心思百转千回,然后却被骤然打断。
在玉镯触到水面的那一刹那,一股巨大的拉力却从水面下牵扯而来。借着这一股力量,陆怀沙将她带入怀中。
刹那间天地倒悬,日月回转,光阴交叠。林涧只来听得见伽叶和祝青一声“圣女”的惊呼,便眼看着河岸坍塌下来,将所有人拉入了水面之下。
他是怎么发现的呢?
林涧贴着陆怀沙的胸膛想。他洞察的敏锐程度,有时简直令她不寒而栗。
会不会,她在陆怀沙眼里,也如同这条河流一般清晰可见?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下一瞬铺天盖地的咆哮和怒吼已经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浓重的血腥味仿佛糨糊一般黏稠地糊住了鼻腔,令人简直无法呼吸。
林涧朝水面下沉下去,睁开眼时却发现他们站在了一层又一层,近乎天堑一般高悬的台阶之顶上。
水里的那些阴影,原来是河面上漂浮着白沙般一层细碎的颗粒。林涧还未及细看这些是什么,便听见下面传来一声大喊道:“圣女!”
林涧朝台阶下面看去,却看见大群黑背血纹的凶兽几乎遍布台阶下整片广场,在那些黑雾般的阴影之间有几点聚在一起的白影。刀剑劈砍之声不绝于耳,然而兽群却仍旧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