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鸟(24)

生病这么久以来,怕疼的燕鸥几乎都没有在季南风面前喊过一句疼。季南风知道他是真的忍不住了,只难受地想,要是自己能换他就好了,只要他不这样遭罪,自己怎么样都可以。

他赶紧又搓了搓燕鸥的手臂,一边轻拍着他安抚他的情绪:“崽崽,疼就说出来,不用憋着。”

燕鸥虚弱地“嗯”了一声,又被疼痛刺激得倒吸一口凉气。

“老婆……我有点害怕……”忍了许久,燕鸥终于闷闷地开口道,“我怕疼……手术还要切我的脑袋……好恐怖啊……”

大概是意志力都被击溃得所剩无几,燕鸥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脆弱,平时极少消极的人,此时把内心的不安都抖了出来。

但他没说反悔的事情——这一遭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体真的经不起犹豫和拖延了。

季南风赶紧伸手摸了摸他头,说:“不怕,打完麻醉睡一觉就好了,咱们可是在最好的医院。”

燕鸥又哼哼几声,往他怀里钻:“但我还要剃光头,好难看。”

“不难看,以你的五官其实完全不用担心。”季南风说,“你要愿意,我可以陪你一起……”

话还没说完,燕鸥就吓得“啪”地睁大眼睛,赶紧伸手捂住了季南风的嘴:“别,你不许剃!我不要老婆光头!”

一副垂死病中惊坐的模样,把季南风直接逗笑了:“那不剃了。”

燕鸥又放心地躺了回去:“老婆你要跟医生说,尽量把我的疤设计漂亮点,我头发长得很快,千万不要影响我的美观……”

“好。”季南风摸着他的脸颊,眼睛弯弯的,心情难得好起来,“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确保崽崽帅气回归。”

这一下午,燕鸥嘀嘀咕咕念叨着,又是撒娇似的喊疼喊怕,又是变着法子要让季南风亲他搂他。迷迷糊糊间,似乎也终于扛过了这一遭,疲累不堪地跌进了梦里去。

他愿意把负面情绪说给季南风听了,倒是个好现象。季南风稍稍松了口气,刚想趴在他手边休息一下,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季南风心里一紧,打开一看,是这次画展的策展人发来的消息:

“季老师,您大概什么时候能从上海回来?这次的展出还能如期举行吗?”

第12章 夏山如碧12

该来的永远躲不掉。

季南风握着手机,深吸了一口气,脑子开始嗡嗡地疼起来。

这次画展前前后后筹备了将近两年,规模和意义也相当之大。不仅是季南风疯子一般高强度的作画、改画,还有燕鸥不要命地结人脉、拉赞助,再到临近展期整个团队所有人倾尽全力的筹备与谋划——

这早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心血了。

现在距离原定计划的展出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他自己的付出和努力完全可以放在一边,但如果真的在这个关头全盘放弃,那对所有为之忙碌的人来说,真的实在是太不负责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燕鸥需要他的照顾和陪伴,他还有手术要做,手术成功的话,还需要一段时间康复静养。

哪怕退一万步讲,燕鸥这边可以请一两天护工照顾,但自己又怎么有心情,又怎么忍心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更何况,自己现在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脱离了燕鸥从中调剂的季南风,是个很容易陷入焦虑和抑郁情绪的人。只是一条信息的功夫,季南风好不容易平衡好的情绪又被打翻了。

他来来回回打了好几行字又删除,最后还是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

“非常抱歉,爱人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太明朗,请再给我些时间,决定好之后会立刻跟您联系。”

对方很客套地回了一句:“好的。”

季南风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他知道这样的犹豫,对于燕鸥和画展来说都是一种不负责,但他确实没有勇气随便做出决定。

遇到了和燕鸥有关的事情,他身上唯一值得肯定的干净果断都会灰飞烟灭了。

季南风头痛欲裂地趴在燕鸥身边,昏昏沉沉了大概半小时,因为没有药物辅助,他半分钟也没能睡得着。

刚想去用冷水洗把脸,一旁睡着没多久的燕鸥又开始翻身,好不容易碾平了的眉头又皱紧了,苍白的脸上也开始泛出不健康的红晕。季南风赶紧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燕鸥开始发高烧了,难受劲儿很快把他扰醒,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迷迷糊糊找到了季南风的手腕,把脸贴过去,小声地喘着气。

“老婆……难受……”这回醒来,他精神状态不怎么好,似乎半梦半醒着,嘴里也嘀嘀咕咕说着听不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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