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e盘腿坐在软垫上,托腮无神地望着远方,“优柔寡断, 小铃铛你越来越延宕了, 花地城多好的机会,淹死在桑拿房,楼下就是屠宰场, 把身子碎了,出海一扔, 甭说这辈子了,下辈子也找不见这人了。”
程爱粼眉目淡淡,“有人看着呢。”
Hale往里躲了躲雨,草庐四面漏风,他甩着一胳膊的水,“不是死路口了吗,大巴意外,Hoyt动作很干净的,没人能查到。”
“眼睛有明面上的,”她簌簌笑,“也有犄角旮旯里藏着的,防不胜防才叫眼睛。”
“还是我们好,又单纯又直接,你们是花花肠子,九曲十八弯。你也很直接,说你之前是皇家警,我都不信。”
“我就是不够花花肠子,不够九曲十八弯,才有这下场,”程爱粼望着原本洁白的山寺,如今成了灰黄,浸满了愁绪和寂寞,“所以啊,不能添乱,不能给大猩猩留把柄,大猩猩要是出了意外,咱这一串子土豆板栗都得连根烂。”
“什么时候行动?”
程爱粼回身跪坐在蒲团上,从包里拿出一礼盒,推给Hale,“Merry Christmas!”
Hale有些怔怔,“你倒是不挑,佛寺中送基督的礼。”
程爱粼笑得虔诚,“什么节我都过,所有神佛我都信,寄托强了,我站得才稳。”
程爱粼低头看表,“对表。”
Hale掐表,“8点23。”
两人同时站起,程爱粼把手递给Hale,“各就各位,行动顺利。”
Hale轻轻握住,盯着他脖颈间的碧玺珍珠链,“我弟弟会保佑你。”
李志金这几日都在大山脚贫民窟的地下笼屋里猫着。
大家蓬头垢面,大多羞口羞脚,彼此都顶着两三重身份,自保意识强烈,从不盯着对方的面容细看,对李志坚来说,是太平之地。
可他必须要走。
好几宿,李志金掐着炭笔在地上描路线,描完就蹭掉,反反复复地描,反反复复蹭,没一条满意。
直至前日,得了一瞎眼老头的指点。
说前年封锁的矿区周边有条野道,翻两座山就能到BEREK(兵房)县。
李志金当机立断,从废车场摸了辆北大鹿坎契尔的报废车停在两个街口外,囫囵修了修,准备今日上路。
从笼屋穿过劏猪房。
上车两脚油门,车子才颤巍巍地跑起来,李志金喜滋滋,刚拐入SUNGAI BAO(双溪堡),就听见“哗啦——嘭”地一声撞击,吓他一跳。
一个褴褛躬身的老太喘着粗气,她推的铲车堆砌着及人高的六七捆纸壳,这挡住了她行路的视线,铲车剐蹭到了一个嬉皮的青年。
青年头戴歪帽,嚼着槟郎骂咧咧,抬脚向铲车一踹,老太太一个趔趄向后倒去,“路这么宽,都能撞,死老太婆,跑那么快,没人送终啊——!”
老太做在地上乱舞着双臂,“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路过的学生跑向她,提着菜篮的妇人经过,抬手扔了只鸡蛋,鸡蛋没打中青年,打向路牌,“啪唧”一声淋淋淌淌,“下地狱拔舌啊!什么东西,话都不会说,缺家少教。”
一个拄杖的老头搀扶起老太,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青年一看苗头不对,撒腿过马路,躲避着妇人的第二个鸡蛋投射,“老东西撞我有理啊,死佬鬼——!”
路政署的署员在斜对街巡逻,一听到纷争,迅速向老太跑来,随着脚步阵阵,李志金的心头越来越惶恐,他对一切的公权制服都有一天天然的畏怯。
方向盘一打。
李志金插|进了隔壁道,向左转入过山路。
过山路直通RELAU(湖内)隧道。
洞穴的橙色光芒亮堂堂,延伸了长度的感受,他哼起了乡土小调。
奔驰了3分钟,看到了A口标牌。
李志金刚要并道,就瞧见前方的警示灯闪烁得越来越频繁,A口施工封路,只能盘道从B口出。
李志金侧头巴望着地图。
无碍,B口出就B口出,能绕山绕回来,他眯眼看,绕道的地儿叫TELAGA AYER(红毛井)。
李志金听说过很多次,但却是第一次来。
TELAGA AYER是威榔最大的租房一条街,房屋中介密密匝匝,中间夹杂着二手电子商铺,李志金突然想买一手机,可他银钱不够,又怕摄像监控,摸着下巴思索半晌,只能作罢。
商铺楼上是一片老宅,其中几栋在维修,架着钢筋。
老宅6层,一对贴着财神的玻璃窗大敞着,没开灯,暗幽幽中霍地有如神来之笔,飞出瓶550毫升的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