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嘬了两口烟,开伞下车,在岌岌暴雨中踏上苏平的渔舟,到了鳖壳口,迅速将全身雨水擦干。
技术组不是庸才。
地面血迹中有程爱粼因站不稳而踩踏出的小半鞋套印,这种覆盖性的擦蹭痕迹会告知所有人现场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一旦勘查定|性,案件的路径就会走向多元,天地人的作用相互一穿插一组合,那便任谁也猜不出最终的结果。
壮硕的身躯立在鳖壳中重新还原着李志金的杀戮过程。
马雄飞运用家用置品的遮挡改变了血迹走向,消除掉程爱粼的痕迹。
Hale缩脖抱臂看着马雄飞面面俱到地解构现场,再重塑现场,有时候吃不准精准的方位和顺序,便慢慢琢磨,一遍遍模拟复建,最终硬生生将喷溅状和抛甩状血迹做了圆滑的改变,他在原有基础上重新布置了杀人现场。
Hale突然理解了程爱粼的眼光,做的比说的实在,这种人有着成为后盾的最大价值。
第63章
*半路程咬金*
凌晨5点。
风雨如磐, 天昏地黑。
马雄飞提着一份椰浆饭回到盛丰,程爱粼趴伏在病床上已然沉眠,他扭身到休息室看她波鞋, 已经被冲洗干净, 水迹没干,有些泥沙尖石还残留在鞋底, 一看就是葛兰粗洗的, 半点不认真。
马雄飞重新洗了一遍。
而后将她去港口的所有衣裤都塞进自己包内,刚准备喝口水,裤兜在手机大震, 是蔡道坤的电话,今晚追来两次。
马雄飞端着饭轻轻退出病房, 闪进楼梯间匆匆扒了两口,他一直未进食, 饥火烧肠,整个胃囊遍及着越来越清晰的疼痛, 等蔡道坤即将挂电话时,马雄飞才擦嘴接听。
蔡道坤省了问候, “市署的Ezra明天抵达威榔,坐丰田经JALAN KULIM(居林路)过JALAN MITCHELL(新桥),走阳(南)边的路, 12点24分。”
“你要压水(设卡)伏击?”
“他不是熟脉子(同伙), 专门下来纠错当眼睛,他叔叔在MACC(反腐委员会)管辖时受过重伤,高位截瘫了, 小子把仇安在了我们身上,现在搅泥玩, 心狠脑子也快,Zale(扎乐)被喂鱼跟他脱不了关系,做文章手黑,喜欢下连环索。你如果招呼不定,我跟老P打过招呼,他会派新人跟你,抽空做掉。”
“做掉了目标更大。”
“就是要大,”蔡道坤低低笑两声,“快过年了嘛!炮竹大,礼也要大,满天飞舞最好看!响声大才有大吉利,过年送钟嘛,我们老风格,有人帮你兜底。”
手机一挂,马雄飞观着饭盒里奶白的椰浆,一动不动地看出了神。
霍地,天空雷嗔电怒,金光劈斩,“真麻烦。”马雄飞双眸移向滔天雨幕,闪电有着很多对气象的预示,直闪雨小,横闪雨大。
马雄飞低头吞烟,抽了两口,将烟头插|进椰浆,“呲”一声,奶|白成了赭色。
他笑了笑,明儿又是大雨倾盆,豪雨日,最适合蝇营狗苟。
早上8点42分。
粗风暴雨,骇浪涌动,挨挨挤挤的船只整齐划一地迅猛摆荡。
警戒线将KELAWAI(加拉歪)港的外圈牢牢围拢,警车、救护车和鉴定车辆都已到达现场。
有警员在搭起的大棚下做笔录。
劲风鼓吹着棚顶,岌岌可危,瞧着心下发颤,觉得随时会掀落。
一阿伯头戴蓑笠,披墨绿厚实的雨衣,正面系着杀鱼的黑皮围裙,栗色的大脸畏惧满满,“吓死喽,”他掀开蓑笠擦脑门上的汗,“是他自己让我早上去叫他出海的,我们是……是昨晚6点约的,他说他老婆带着孩子跟别人跑了,他一个人要打鱼养自己,他这个船是上上周向阿荣买的,阿荣也走了去泰国参加什么什么灵修班,要成仙啊。”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状态怎么样?”
“谁,阿荣还是阿平?”
“苏平。”
“很正常啊,啊,”阿伯突然想到,“很累,他瞧着很累,我本来想劝他后天再去,可他给了我几块凉糕,我就忘说啦,这我没看时间,啊,”他又想起来,“《华赞新闻》,华赞新闻是9点,我回去听它讲了什么羔羊的大案子,那就是8点50了,8点50我还见着他。”
“凉糕呢?”
“吃了啊,哎呦——”阿伯哀叹一声,对着苏平船只的方向,谦卑抱拳地点头躬腰,呢喃着闽南语,“有生有死有生有死,天妃天妃,武圣武圣,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马雄飞穿过大棚,登上船只。
技术队分为了两组,一组是队长Vance在牵头,主要勘验船面。另一队是小罗主导,下了鳖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