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新的,我出发前买的,不是以前的……”知她所想,马雄飞立在玄关处,轻轻解释。
程爱粼没搭理他,面无表情地在房间里转悠了几圈,最后立在阳台巍峨的绿丛中,将窗子大敞。
暴雨倾盆,天昏晦暗。
街面被强烈的降雨所遮盖,降下一层厚实的迷雾。
狂风一扑,泥土腥气一涌,程爱粼才觉得呼吸顺畅,手里夹出根烟,
双眉蹙着,额前发丝被雨水一捎,湿着粘着,她没注意衣物的浸湿,也不在乎狂风暴雨。她吞烟吐雾,眼泪慢慢流下来,她的心似乎被酸腐的豆沙击碎了。
对她来说,龙潭虎穴的时间会因危机感而不断压缩,只觉得事儿赶事儿,要虚与委蛇维持着自身安全,又要最大化给予羔羊保护,还有一次次帷幄逃离的方式方法……
这一年半过得太快。
可她突然意识到,对于马雄飞来说,时间是凝滞的,缓慢的,她走得无声无息,形成了一个情绪的断崖,空虚会不断扩张思念的粘稠感,马雄飞,在不知任何时间边界和信息的情况下,一日复一日地煎熬着,等待着,多么残酷的一种磨砺。
程爱粼觉得自己坏透了。
嘴一瘪,哭得更凶,一根烟一根烟泄愤地抽。
拿出第一根烟时,马雄飞立在玄关的鞋柜旁,谨慎地挪着步子;等她抽第二根时,他移到了餐桌旁,盯着自己蠢蠢欲动的脚尖,程爱粼低沉地抽噎让他慌神,他一咬牙,再迈一步;等到第三根烟时,他挨近了阳台,风雨的爽快让他勇敢起来,当程爱粼夹出第四支时,他上前截取,将长烟捏在手心里,一个比绿植还壮硕的庞然大物终于贴在她身侧。
黑暗中两个人静立着,谁也不开口。
街面霓虹在雨水氤氲中汇成了复杂光芒,闪闪烁烁。
僵持了半个小时。
程爱粼的眼泪干竭了,是被马雄飞那灼灼的目光给烫干的,脸皮也被熨热了,再不出声双颊就通红了,这太丢人。
程爱粼忙扭头睨他,无厘头地来了句,“我是不是黑了。”
马雄飞轻轻摇头,摇了片刻,突然意识到幽黑中她可能瞧不清自己的动作,“不黑。”他吐字。
“是不是丑了?”
“不丑,”他上前牵住她的手,喉头嚅嗫了半天,摩挲着她拇指,“我错了阿粼,你不要生气,我不会再这样了。”
“马雄飞,”程爱粼移回目光,捻着雨珠,雾中看高楼,“那时候我在寨子里常想,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像我爱你一样爱着我,会不会杀了他们,再了结自己跟我走。”
她微微一笑,“我自私吧,可就是这想法支撑着我走过来,那时候绷着弦,感觉所有人命都捏在我手里,一步都不能错。压力太大,像是得了癔症,有时候能在寨子里看见你,看见你心如死灰地拿|枪扫射他们,然后带我回家。可他们的手段会让人死无全尸,你只能找到我的碎块,不齐全,要么缺胳膊,要么缺腿,你什么表情都没有,你也没有再回家,你揣着我的碎块在轮渡中没入了海里。我看得怕极了,半夜会莫名其妙地哭,把葛兰吓得不敢出声,我知道自己得活着,爬都得爬回来,你要是见不到我,你怎么活呀。”
程爱粼眼泪落下来,动容地凝着他,“马雄飞,我想知道,我这么想,不是自作多情对不对,我如果回不来,你会带我回来的对不对?”
沉寂了半晌。
马雄飞缓缓揽她入怀,嗓子喑喑哑哑,“会,我会带你回来,会陪你,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他附下|身亲|吻,太长时间没汲取程爱粼的味道,那种鲜活重新回馈到全身,像是枯竭有了蜜汁,又活过来了。
一触即发,便是地动山摇。
两人都憋得太久,都携着股摧毁一切的病态力量。
疯狂的交|合像是某种神秘的地狱仪式。
一个身子像魔杖,热诚地挥动,一个像得了失心疯的魔鬼,汲取不止。可能是生疏了,有些僵硬,有些脆弱,有些不堪入目的兴奋。
两个人都用铁齿铜牙,镶嵌进彼此的身体里。
从阳台夯到客厅,客厅滚到书房,书房顶进卧室,最后缠斗到卫生间。
马雄飞时刻注意着她伤口,可程爱粼不管不顾。
疼痛能清醒,最有真实感,她横行无忌,后背猛地撞向镜子,水龙头磕得她痛哼。她双腿夹着马雄飞,坐在水池上没了理智,只有极致的乐乐陶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