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雄飞,”程爱粼握他的手,“我没有让你成为他,你就是他,你所有的样态都是我渴望的,喜爱的,依赖的。”
马雄飞双目垂落,收着些欢喜。
程爱粼的神色却好不到哪儿去,眼皮威戾地耷拉着,指甲不轻不重刮着被褥,“你永远不用跟他比,时间会把你们俩共融的,有什么可怕,可卑微的,都是你。现在把左手给我,我再说最后一遍,给我,不然咱们现在就划清界限,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我,我说到做到。”
马雄飞默了一瞬,终于老实了,把左手缓缓递了出去。
掌心正中央,赫然有一圈圈焦黑的伤口,正溢着血,烂糊糊地往外冒水泡,吐着白汁,混着烟灰,透着股皮肉炙烤的香味。
程爱粼咬牙切齿。
他不止烫了自己一次,是一次又一次,抽完烟就烫,抽了19支,烫了19次。
“马雄飞!你给我滚出去!”
第58章
“打桩”
葛兰第一时间将所有的文字、图像和影音资料打包给了《华赞报》, 同时附上2篇一万多字的寨民访谈和4篇循序渐进,渲染得当的新闻稿。
编辑初审时,被他们提交的内容骇得全身颤栗, “噌”地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抖着腮帮看完雇佣军胸前摄像头所拍摄下来的羔羊解救行动。
什么最让她惊心动魄。
是一张张稚嫩面庞镶嵌着一双双完全凌驾于年龄层之上,半伪半真的情绪——或麻木、或胆怯、或冷漠、或抵触、或茫然、或坚强……
编辑急急上报, 《华赞报》高管紧急会议。
律师及公关团队全体参与其中, 他们一遍遍过着图片,影像、文字阐述……
这次报道不仅有突破和前瞻,它的立意和安全真相几乎能燃爆全球, 直接引导公众的思考和行动。
这是一场大价值的运动,雷声大, 雨点也大。所以报社全体上下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预判出所有可能出现的民众情绪与政|府动作。
程爱粼处在养伤阶段,没有动笔。
这次的文稿全部由葛兰独立完成, 通篇充实着淳朴的真情实感。
总编与他相识了太多年,像是看到了浪子回头, 急功近利者不务空名了,这是质的变量, 是道义上的迷途知返,她用纸巾按了按湿濡的双眼感概,“他走心了。”
若不出意外, 7日头版头条, 这一仗,Alice会被民众奉为神明一样的存在。
葛兰写完报道就成了鸵鸟,扎根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他终于见不到母亲脑袋上的大洞了, Jori死亡前身子的癫痫和唇齿间的白沫替代了他对母亲的畏惧与羞愧,之前在寨子, “要逃离”这股精气神儿支撑着他不跌倒,现在回来了,劲儿也泄了,他吃了睡睡了吃,成了滩烂泥,时常泪流满面,实在无法入眠他就灌酒,喝了吐吐了喝,昏死了几次。
他没再打扰程爱粼,也拒绝接听任何电话。
他和程爱粼都成了闷嘴葫芦,程爱粼住院住了5天,跟马雄飞冷战冷了5天,没开口说一个字。
马雄飞自认理亏,拢着全身气息,无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把人照顾得体贴入妙,一举一动都很持重,还透着股小心翼翼,到最后索性低垂着脑袋,不敢再看程爱粼的脸,他越是这样,程爱粼越烧心,神色越静穆,马雄飞感受到这氛围,便更退却。
两张冷脸。
一日熬一日地恶性循环,直至出院。
程爱粼挂着手臂,时隔一年半再踏入熟悉的港湾,眼前霍然一亮,房屋布置竟生疏了很多,有大量新鲜的摆设陈列在各个角落,这是她未预料的。
埃及天气瓶、香薰、五彩斑斓的动物王国、编织布艺的人偶、炫彩的盆栽搭配高耸的绿植,金边勾线的坐垫和黑色纹|绣的帘幔……
程爱粼的心渐渐揪起。
马雄飞是将她平日所热衷的色彩和风格一点点化在了这房屋内,寓意着她从未离开。
这房子成了她,她庇佑拥抱着他。
心疼和感动窸窸窣窣似万蚁攀爬,噬着心尖,逼得她鼻酸眼乏。马雄飞对她的感情和依赖远比她想象的厚重得多,他只是不擅言辞,又习惯了隐忍与沉默。
冰箱冷冻室里铺着满满一层包子,都是她一年半前吩咐他买的东阁包点,程爱粼戳了戳保鲜袋里坚硬如铁的豆沙枕头包,豆沙易坏,置了这么长时间,再加热,馅都得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