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一阵“咚咚”狂奔。
甘法医僵着身子急遽地闯进来,大喘地瞪着阿勒茵,“DNA对比结果出来了,死者身份信息出来了,您……您认识她。”
所有人探究的目光齐齐汇向阿勒茵,阿勒茵打一酒嗝,粗里粗气,“我认识?”
甘法医垮着脸,“我也认识啊。”
“你也认识?”阿勒茵吐出槟榔,“谁啊,能说是谁吗?能他妈好好说话吗。”
“威榔县县署,布曹长,布拉特。”
阿勒茵猝然起身,肥硕的圆肚带翻了一桌子的纸牌和啤酒,“谁!”
他酒醒了一半,懵了也傻了,愣愣地瞪着甘法医,“你说谁?”
“布曹长。”
“你是说,被扒光,脑袋碎了死在咱们辖区内的那具身子是阿布?阿布,骂咱废物的阿布!”
阿勒茵坐不住了。
揪着甘法医的后脖颈出了办公楼,他不敢打电话,准备亲自驾车去威榔。
威榔这敏感的地界,他一辈子都不想碰。
爬上驾驶座,一看土路全是重影,树木也在跳舞,阿勒茵扇了自己两巴掌,可月亮跟个蟾蜍似的还在水里游荡,星星也眨眼睛,他再扇嫌脸疼,忙把钥匙扔给甘法医,“开车!”
阿勒茵没来由地发冷。
看着黑黢的土道,芭蕉叶遮天,他现在连月亮也看不见了,只有车灯晕染的一方寸光芒,他把褂子糊在肚子上,怕风吹酒肚容易蹿稀。暗影幢幢的蕉叶流星般往后飞,阿勒茵眯眼琢磨,拜署死了,蔡署来了,一个月不到,权利的二把手布曹死在了自己地界,这是谁啊要泼他一身腥。
威榔啊威榔,要变天喽。
夜中0点。
银禧花园的小会议室,有酒有咖啡有ang ku kueh(红龜粿),谢祥德懒得见客,龟缩在桌前舔流心椰浆糯米球。
葛兰电脑正在视频,对面是吉隆坡《华赞报》的聚事厅。
香槟层层叠叠流泻下来,公关组、律师团、突发组、社会版和一编室的管理层都在,总编端着两杯香槟,摇头晃脑地凑到屏幕前,“都给你们订机票了还推三阻四,5天后,5天后一定站到这,我给你们发钱发奖!先替你们喝了,fanny说你俩是什么?是……啊是活财神,从天而降落在我头上。”
“钱算什么,”葛兰抖着腿跟摸了电门似的,“俗!我们程小姐说了,赢钱不如赢口碑,要做就做突发界the best of the best of the best! ”他拿起铅笔丢向正奋笔疾书的程爱粼,“对不,程小姐。”
程爱粼和葛兰共用了一个名字,ALICE,希腊语的“真理”。
华赞报7月23日头版头条:《突发记者夜探多瑙废水厂惨遭活埋索命,一分半钟停止呼吸》,这种半真半假带着戏说张力的冒险故事永远能勾起民众无穷的猎奇之心。
今日的三街六巷,争短论长。
当次日的科普系列报导一出,戏说就成了正史,他们要投的雷一个比一个盛大。
程爱粼还在整理血样报告。
她今日跟瓦拉通了电话,详细了解了各种化学物质对血液的冲击和弥留在身体内的隐形伤害。
谢祥德舔完糯米球开始嘬咖啡,“你们小心多瑙危机公关,唱衰你们。”
葛兰摆摆手,“华赞的律师团就是个‘流氓’团,黑洗白,白刷黑,他们最擅长颠倒众生。
大状王曼殊一头银丝,抬了抬金边眼镜,谦和地笑了笑,“葛记,我听得见。”
葛兰跟她是老熟人,摆手打了招呼,刚要再胡说两句,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随着对方的言语面容几番变化。
“什么时候?……哪儿?……什么情况?就她一个人吗?失踪?在医院失踪?”葛兰身子挺直了,掐了视频,看向程爱粼和谢祥德,“一个孩子怎么可能避开所有监控,肯定是被人为带走的……确定吗?确定已死亡?只有她,没有孩子,好,好,好我帮你拿料。”
视频中断的突然寂静让两人同时抬头。
又是失踪又是死亡,葛兰的语气有着些难以置信和严肃,这燃起了两人的新奇。
葛兰放在电话,“咱们县署有个女警官叫布拉特,你们知道吗?”
程爱粼霍然一怔,神色变了,她意识到了那通电话的关键字眼,缓缓哼声,“知道。”
“死了。”
程爱粼心肺一紧,“死了?”
“死在脱雅的文蒙了,别往外说啊,他们还向我拿料呢,”葛兰看着谢祥德,“你是威榔的老人,熟吗跟她?我刚来不认识,她什么样的人?你这里是包打听的中转站,你应该最清楚,情杀?仇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