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色的心此刻很平静, 也很满足, 她问:“夫君, 你打算何时出发去京城?”
此去京城,千里迢迢, 预计在路上的路程, 得有小两月。
但好在良州匪患已除,他此去理应没有安全隐患。
沈峭回她:“年后。”
“嗯, ”李姝色睁眼, 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那陪爹娘好好过个年,年后你去京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春闱之后便是殿试, 再等殿试结果, 还要再等他的官职分配,这一等估计得有半年。
他们这一分别也得半年, 况且还不知道这其中还会不会有其他变故,例如皇帝赐婚啥的, 等再见面的时候, 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如今,他可以硬气地拒绝陈县令家的千金, 但是以后还能如此拒绝公主吗?到时会不会落得个抗旨不尊的罪名?
李姝色这么一想, 心中微惊, 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听她这伤离别的口气,沈峭伸手捏了把她细腻的脸蛋, 戏谑笑问:“这么舍不得为夫?”
李姝色鼓了鼓嘴巴,没有说话,害怕一开口就是酸味,总不能说自己害怕他跟公主凑成对,害怕自己小命危矣吧?
“等我确定官职,就派人来接你和爹娘,你且安心等着,为夫会安排好。”
说着,拥着李姝色的身子,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他知道,她今天有些被那些人吓到了,她还是个新妇,就差点被人抢走夫君,可不得吓坏了?
听了沈峭的话,李姝色心中大定,乖巧点头:“都听夫君的,想来爹娘也会同意的。”
话毕,她耳边传来车夫勒马的声音,“沈解元,沈娘子,到了。”
李姝色随着沈峭下车,谢了车夫后,便向院门走去。
四周静悄悄的,连个鸟鸣声都没有,透着股诡谲的静谧。
李姝色还觉得有些奇怪,偏头看向沈峭:“夫君,爹娘已经睡了吗?怎生这么安静?”
的确是太安静了,按理说不应该,时间不算太晚,沈家出了这么大的喜事,爹娘肯定激动兴奋得睡不着,怎么都应该要等他们回家才是,即便知道他们有可能在县城留宿。
沈峭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眼皮突然跳动了下,莫名心慌起来:“进去吧,爹娘可能已经睡了。”
李姝色“嗯”一声,随之打开了院门。
*
李姝色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见过这种极度恐怖而又极度心痛的场景。
黑夜中,沈家堂屋的横梁上挂着两具直挺挺的尸体!虽辨不得面容,但是能出现在沈家的,能是谁?还能是谁?!
沈峭瞳孔一缩,几乎疯了似地跑进去,李姝色紧随其后,但因为心中不稳,一个踉跄,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很痛,浑身摔的哪哪都疼,但是心更疼。
抬头的瞬间,骤然听到沈峭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爹!娘!”
李姝色的心沉到谷底,原本抱有的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荡然无存。
沈峭悲痛欲绝,直直地跪了下去,捂面痛哭。
李姝色跌跌撞撞走到他跟前,跪在他身边,不敢置信地沿着地上两滩血洼,抬头往上看。
爹娘惨白的脸,双目圆睁,嘴唇铁青,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啊!
李姝色脑袋嗡嗡作响,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跪爬着上前去够沈母的脚尖:“娘,你别吓我啊,娘!娘啊……!”
上辈子孑然一身,无父无母,天生孤儿,没有享受父母亲情的命。这辈子才有幸得到她垂涎已久的父母之爱。
她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还以为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爹娘还好好地站在她跟前。
爹还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劈柴,父爱如山,总是用最坚决的行动爱护子女,即便生性犹豫,但也还是会在她被张素素谴责时,勇敢地为她据理力争,为了她跪在小辈面前。
还有娘,娘一定温温柔柔地叫她起床,喊她吃饭,让她不要干粗活,免得手变粗糙,还免提面命地叮嘱沈峭,她若是来葵水,就给她捂肚子,给她烧红糖水喝。
李姝色握紧手指,眼前起了层水雾,越来越感觉不真实,记得第一次见到娘的时候,所有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更有甚者,要把她赶出钟毓村,让她自生自灭。
是娘站出来,她说谁要赶走她的儿媳妇,就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像护崽子般坚决地把她护在身后,不许别人碰她一丝一毫。
她当时心里就在想,她究竟是休了几辈子福,才会遇到这么一个好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