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他飞升得道,但求他,岁岁平安。
沈檀漆眼睫微颤,脚下像是被定在原地似的,他好想,好想,冲上去抱一抱他们,即便知道那不是他的父母,可是为什么,眼睛烫得厉害,心口这样酸疼?
他不明白,难道只是占据了原身的身体,就会产生这样的血脉相连似的心痛吗?
好难受,心里好难受,他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被溺死在那滴家主落下的眼泪里。
面前那片浮光似是等得难耐,忽地飘到沈檀漆的手边,沈檀漆下意识地碰了碰,周围的场景再度变化。
这次是大雪如鹅毛般飘落的裕冬城,寒风凛冽,沈檀漆立在长街上,分明身体感受不到一丁点冰冷,可心口却像陡然被冰凌戳穿似的,漏进无穷无尽的冷风来。
他看到先前那笑容明媚的女子,此刻跪在医馆门前,怀里抱着发着高热的小孩,泪流不止。
“为什么不能救,为什么,为什么?”
她近乎竭力般嘶哑着喊,直到医馆的大门闭紧,女子跪坐在地,失去力气般痛哭起来。
怀里的小孩脸上被滚烫的眼泪灼到,他艰难地睁开眼,哽咽着为女子擦掉眼泪:“娘,你别哭,我不疼。”
沈檀漆浑身颤抖,踉踉跄跄地走到他们面前,想要开口说话,却明白对方根本看不到自己。
“阿漆,别怕。”女子努力抱紧他,目光倏地坚定毅然起来,她咬紧牙关,说道,“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
小孩高热难耐,说完那一句,便昏昏沉沉地晕倒在她怀中。
女子转过身,用尽力气,把孩子背到自己瘦弱的身上,一步一个脚印,在雪地中艰难地行走。
她还没走远几步,沈檀漆便看到那紧闭大门的医馆,忽然开了道缝,一个小药童蹑手蹑脚地跑出来,追上女子,给她递了一碗刚煎好还蒸腾着热气的药。
女子惊讶的同时,感激不已:“是大夫叫你出来的么,可是有办法救我儿了,多少钱我都能给!”
小药童抿了抿唇,摇头道:“大夫昨天跟你说过了,这病世上绝对无人能治,但凡患上,两日之内……”
女子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消失,化作绝望空洞的晦暗,喃喃自语般道:“是么,是啊……”
两日之内,两日之内,老爷他甚至连阿漆最后一面,可能都见不到了。
见她如此,药童实在心怀不忍,低低道:“你别放弃,我听几个病人说起,昨天裕冬城来了位罕见的妖族,传言有人不小心看见他身上长着鲛族的鳞片,他身上必定有鲛珠。”
女子怔怔地听着,木然开口:“深海鲛珠。”
她知道的,那枚神通广大的深海鲛珠,可以做到使人去到过去,未来,甚至更远的地方。
“对,说不定那鲛人可以帮你。”药童将那碗药塞进她手心,说道,“来,这防治风寒的药,天气冷,你喝些暖暖身子再去。”
女子点点头,缓缓把孩子背到背上,轻声道:“多谢。”
她要去找到那鲛人,她一定要救阿漆。
第99章 青梅竹马
(九十九)
沈檀漆看着她在风雪夜里一步步走远,心口莫名空了空,身体止不住地发抖,面前飘来一片浮光,忽闪着跳动,在他手边晃了晃。
他伸出手点去,天地间漂洋落下的雪花一刹那消失。
浓雾里,他看到小孩躺在床榻上沉沉睡去,而那女子就守在他的床边,一遍遍地给他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会好起来的,阿漆别怕,坚持下去。爹已经收到消息,很快就会赶到了。”她哽咽着安慰,眼泪一滴滴地掉落在被褥上,洇出一片苦涩的湿痕。
她还没有找到那鲛人,娘家从飞鸾宗请来了几位厉害的修士,他们给阿漆把过脉,却都只是摇了摇头,谁也没办法治她家阿漆的病。
她掖了掖被角,在小孩湿透的额发吻了吻,披好外衣出门。
必须要找到那鲛人,这已经是她和阿漆最后的机会了。
踏着咯吱咯吱的厚重雪地,她撑着纸伞,步履蹒跚地在长街里四下打听。
街上闲散的老汉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妖族,没见过,找妖族上闻秋城去啊,闻秋多得是妖。”
“什么狗屁鲛人,你也信那些说书的鬼话,鲛族在这世间何其稀缺,真要有鲛人,早被城主府供起来啰!”
城主府,对,说不定城主府处可以打听到那鲛人的下落。
她怔愣了片刻,连忙对那人道谢,随后忙不迭地朝着裕冬城主府赶去。
在她走后,沈檀漆快步跟上,听到那些老汉的嗤笑声:“真有鲛人,那鲛人哪是她请得动的。”
“什么鲛人,都是写戏本子的胡编乱造罢了。说那鲛珠可以通古今未来,将人送到极远的地方去,编得跟神仙似的,真有这样的东西,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从未来而来了,我怎么一个也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