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握着勺柄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立即脱手将大勺放回桶内,而后提了一口气,朝身后喊道,“你们上来,帮忙把粥分发了。”
一炷香后。
眼看着所有山坳抓来的罪犯都喝上了粥水,高成文心知大计已成,此地不宜久留,立即转身欲躲回家去。
此时正好撞上捧着茶水回来的狱卒,他看见高成文急匆匆越过自己的模样,连忙喊道:“高公子这便走了么?高大人就快回来了...”
“不必了,父亲公务繁忙不好叨扰,我在家等候也是一样的。”
说罢头也不回,一股脑地往大门方向走去。
而高湛恰好从乾清宫归来,走至刑狱大门时,居然看见儿子的贴身小厮出现在此,心中不禁疑惑:这兔崽子又在搞什么花样?
高湛跨步上前,厉声质问,小厮不敢隐瞒,哆哆嗦嗦把知道的一切吐露个干净。
高湛这才得知,原是儿子‘大发孝心’,特来探望自己。他冷哼了一声,虽然不满儿子违背禁令,但脸色明显好了不少,唇角轻勾,“这臭小子!”
高湛转头入内,恰好看见高成文神色慌张地从里头走出来,瞧见儿子汗津津的面容,高湛心中的欢喜顷刻消散。
从小到大每一回闯了祸,高成文都是这副着急忙慌的模样,知子莫若父,高湛强忍着心中怒火,眼神冷厉,“干什么去了?”
高成文一路提心吊胆,求神拜佛希望自己能顺利回府,可一出门就看见自个儿亲爹,紧绷着脸立在自己眼前,他被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没...没干什么...”
高湛脸色愈发阴沉,还未开口,里头便跑出一神色仓皇的狱卒,“大人,不好了!犯人中毒了!”
高湛闻言,怒目瞪了高成文一眼,飞快抬步往牢房走去。
一边走一边威厉呵道:“把这竖子给我押进来!”
***
已过去了一个时辰,医官们仍在施针抢救,然而倒地众人皆毫无反应,个个七窍流血、唇舌黑紫。
为首的医官走到高湛面前,无奈摇了摇头,“毒渗入五脏六腑,已气绝身亡,下官亦无计可施,大人还是尽快呈报圣上吧。”
跪在一旁的高成文听罢,悚然一惊,疯狂摇头说道:“不可能!这是停息散,他们只是暂时闭气,再等等,等下他们一定会醒过来的!”
高湛听罢更加来气,一巴掌狠狠扇在了高成文脸上。
“无知竖子!这世间哪有什么停息散!你到底受何人诱骗,行此大错?!”
高成文依旧不相信,“这就是停息散,西域新研制的药,是你们没见...”
高湛忍无可忍,抓起高成文的衣襟,将其拖到一犯人面前,压下脑袋,迫使他直视亡犯。
“你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这模样可只是单纯的闭气?这帮人所中之毒,分明就是砒-霜!便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犯人的死状近在眼前,高成文不得不睁眼面对。
这具尸体正好是画像之人,此时他双目圆瞪,面如青灰,脸色还泛着可怖的紫红血丝,眼睛、鼻子、嘴巴、双耳,都流出墨黑粘稠的血液...
事实摆在眼前,饶是高成文再天真也意识到,此人已无救活的希望,自己亲手毒死了十二人,还是当朝重犯,所犯之罪,摆在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
高成文面上再无血色,整个人濒临溃盘,他痛哭流涕,“爹,爹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你老实回答!是受何人指使?”
想到棂公公,高成文神色一僵,此人背后所靠可是皇后,父亲如何斗得过这中宫之主,若自己将其供出来,极有可能遭到反噬,高家满门都岌岌可危...
高成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只吐出了一人,“是满春楼的一位花娘,长得极好,是她使了美人计,让儿子帮她下药将其兄长救出,谁知这居然是毒药!我只是一时被蒙了心,并非真心想要毒死他们啊!”
高湛闻言连忙命护卫带兵前往春满楼将人抓拿归案,另外命狱卒看好高成文,自己亲自进宫禀报此事。
***
乾清殿。
自从卫粼失踪,圣上日夜难安,若卫粼当真不幸罹难,自己还有何面目去见卫良。
在圣上心中,权力固然重要,但他对卫良的兄弟情谊,还是远远胜于一切。
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同穿过一条裤衩,在自己决定推翻前朝暴-政之时,只有卫良毅然决然地支持自己,一路杀关斩将,最后亲手斩下昏君的头颅,将自己毫发无损地送到这皇座之上。
在圣上心中,卫良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哪怕近年来朝野内外皆传,秦国公拥兵自重、图谋不轨,圣上也从未想过因这莫须有的传言而惩治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