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闻言,终于止住哭泣,开口说道:“你大哥五年前被送回来,好不容易救回一条命,就转身入仕。我们家是武官出身,怀琛自己一人、孤身向文,这条路并不好走,我深知他一直过的不易,如今薛尚书去世,子明又离开了,朝中徒留他自己,往后只怕更加难受。”她看着床上儿子苍白的模样,心中更为悲痛,逼着自己强忍泪意,“我实在放心不下,今夜我便在此陪着他吧,你也站了一夜,快先回去吧。”
“不,我不走。大哥他并非一无所有,他还有我们啊,既然如此,我便和母亲一起守着大哥。”
屋内烛火静静燃烧,无声无息,照亮着三人。
蜡油默默滴落盘中,烛身短了一截又一截,直至天明,将光的职责交回给太阳。
卫粼缓缓睁开双眼,心口之处传来痛意,他抚着胸口暗咳了一声。
一旁的国公夫人和卫蝉马上醒了过来,看见卫粼醒来,开心不已。
国公夫人上前扶起卫粼,让他半坐起来躺在床上,卫蝉连忙去将温水捧过来,交给母亲。
“来,喝口水缓一下,待会儿吃点粥水,把药喝了就好。”温水入口,卫粼不慎呛了一下,国公夫人连忙放下杯盏,仔细拍背,神色紧张,“心口可是痛的厉害?”
卫粼看见母亲眼中泛红,遍布血丝,满是心疼疲惫之色,知晓她定然担忧了一整夜,遂摇了摇头,软声说道:“母亲,我好多了,你和婵儿快回去休息,莫要忧心。”
“好好,待你吃完药母亲便回去,你不要伤神,这段时间先好好养病。”随即转头吩咐门外霜菊去将伽楠香点起来。
香气缭绕,卫粼心中痛意解去不少,待母亲和卫蝉离开,他吩咐青阳进来。
“子明那边可还顺遂?”
青阳点了点头,将怀中书信交给他,“薛公子来信,他已到桉城了。”
卫粼展开一看,终于舒了口气,平安无事便好。
把信件折好,脑子想起倒下时的场面,定然吓坏了她,“殷姑娘如何了?”
“殷姑娘卯时来过,见世子未醒又回去了。”
卫粼点了点头,“如若她来,不必阻拦,让她进来吧。”
“是。”
***
扶楚院内。
“世子醒了?”
“是,青阳刚刚过来说的,叫我告知姑娘一声,世子说不慎惊扰了姑娘,让姑娘切莫挂怀。”
扶楚点了点头,正欲去见一见他,又想到他刚醒来,昨晚闹这么一出,他可能没心思见她,复又止步,暗忖道:还是晚几日再去吧。
两日后。
扶楚来到卫粼院前,就看见朱明正站在院门外练着木剑。又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半点也看不出才被打过板子。
“殷姑娘是来找世子的吗?”朱明瞧见来人,急忙跑过来,挡在她面前问到。
扶楚点了点头,见朱明挡在身前,不愿让开的意思,眨了眨眼开口说道:“朱明,那日之事都怪我,害你平白遭了罪,我……”
朱明摆了摆手,好似半点也不在意的说道:“殷姑娘不必在意,世子说的没错,是我没做好自己本分,我不曾怨怪过姑娘半分。只不过,世子需要静养,殷姑娘还是不要入内为好。”
“可是世子不愿见我?”
朱明正欲点头,好让扶楚赶快离开,就听见从屋内出来的青阳说道:“殷姑娘,你来啦,可要进去看看世子?”
扶楚瞧见青阳手中端着喝尽的药碗,犹豫片刻,“罢了,世子既刚吃了药,便好好休息吧,我就不进去打扰了。”
青阳往前几步说道:“殷姑娘,世子早前吩咐过了,姑娘若来可随意入内。”
扶楚闻言,心花怒放,表面还是一脸淡然,侧目瞥了一眼朱明,只见他正气鼓鼓的盯着青阳。
随即掩唇一笑,朝青阳说道:“既如此,我实在忧心世子状况,便进去问候一番吧。”
青阳将手中托盘推到朱明怀中,转身为扶楚带路。
朱明看着托盘上的药碗,感觉自己好像还不如一只碗。至少这碗还有东西托着,唯恐碎了破了,而他自己,则被按在地上肆意摩擦。世子变了,青阳也变了,没人在意自己了,呜呜呜……
青阳为扶楚打开屋门便离去。
扶楚踏入屋内,迎面扑来阵阵浓厚香气,好似沉香,细闻又比沉香甘洌一些。
卫粼一袭素净衣袍坐在书案椅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翻看。抬眉看见来人,放下书卷,微笑道:“殷姑娘。”
眼前男子双唇无半点血色,脸上也泛着病态的白,扶楚见了心内诧异,想不到那么多日过去了,竟毫无转好之态。
她来到书案一侧坐下,目及案前摆着的香炉,正燃着香,缕缕轻烟升起,再渐渐消失,徒留香气萦绕在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