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粼松开双手,不再坚持。转头示意青阳牵自己的马过来,而后,将自己的马绳交到薛子明手上:“拿着,我这可是良驹,能日行千里,今日就借与你吧,来日,定要亲手还给我。”
薛子明怔然,他原以为卫粼绝对不会放他离开的,脑中已作好要恶战一场的准备,谁知竟这般轻易就过关了?
他双手接过马绳,眼里泛着泪光,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
卫粼伸手为他整理衣领,轻声说道:“薛老夫人那里,就交给我,你放心去吧!此去前路未知,荆棘丛生,你必须答应我,绝不可伤及自身,万事不可莽进,要多思、慎行。”
“还有,我们上个月在珍轩楼定下的梅子酒,青阳刚刚取回。我会留着,等你回来一道喝,就在我们的老地方...”
薛子明再也忍不住,伸开双臂大力拥抱着眼前之人,这是陪他走了二十年时光的人啊,他早就清楚,唯有他,最是知他、懂他。
薛子明嚎啕大哭,好不容易冷静一点,开口时声音掺杂着哭声,“我一定,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到时候,与你一起、一起打开这坛酒。”
他鼻涕横流,伸手抹了一把,继续说道:“如今朝中局势复杂,君子易处,小人难防,父亲走了,你自己,万万小心。”
卫粼拍了拍他后背,轻轻安抚,一言未发。
月亮在城楼之上高挂,映出两道斜斜黑影。
纵万般不舍,终有离别之时。
薛子明牵着马朝城门走去,离卫粼越来越远,行至城门口,他突然转头,朝卫粼俯身一拜,而后喊道:“此去一别,恐重逢之日遥遥无期,你要多加保重,我…”千言万语凝在心头,薛子明张嘴欲言,但最终只能汇成一句:“谢谢你,怀琛哥哥。”
言毕,他翻身上马,干净利落,不再回头,“子明去也!”
“驾!”
马蹄飞扬,直出城门而去。
薛子明这小子,因为年岁与卫粼只差三个月,自小便忿忿不平,不愿称卫粼为兄长,现在要离开了,才晓得尊敬一句,卫粼摇了摇头,抹去泪痕,看着薛子明身影彻底与夜色融为一体,方转过身去。
前方街巷口,正立着一位青衫女子,静静的看着他,此人,正是扶楚。
卫粼收拾心情,将马交给青阳,来到扶楚身边,“殷姑娘,你怎会在此?”
眸光瞥见站在扶楚身后、不敢抬头的朱明,心内顿时明了,随即冷声道:“朱明,回去领十个板子。”
扶楚连忙说道:“世子,不怪朱明,是我非要来的,这段时日险象迭生,见世子离去时神色不好,我实在忧心。”
卫粼摇了摇头,“殷姑娘,与你无关,是我御下不严。”
又对朱明说道:“现已临近子时,城中近日并不太平,你怎可不顾殷姑娘安危,肆意妄为?其次,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怎可随意带人前来?今日便罢,来日若是敌方故意刺探,情报泄露,你又该当如何?你朱明就一个项上人头,够杀来泄愤吗?身其位谋其职,你可有做到?”
“世子,朱明错了,往后绝不再犯,我这便回去领罚。”
朱明自知有错,见世子动怒,不敢再留,眼睛偷偷瞄向青阳,上前准备和他一道离开,就在这时,听见扶楚惊呼:“世子,你怎么了?”
两人回头,只见卫粼将手按在心口之处,倒在扶楚怀中,他的双唇,被血液染红。
扶楚抱着他,左手慌张直颤,不停地为他擦拭着溢出来的血液......
第十二章
府内,众人围绕在世子屋内,神色凝重。
卫粼平躺在床塌上,昏迷不醒,医官正在为他施针。
国公夫人坐在一旁,心内焦急不已,眼睛紧紧看着儿子,默默抹泪。
施针完毕,医官起身去桌上写药方。
看见床上之人,无半点醒来的痕迹,她忐忑问到:“太医,可有大碍?”
“夫人莫急,世子劳累过度,现在只是睡着了,待世子醒来,及时用药便是。”
言罢递上手中写好的药方,医官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世子五年前受过剑伤,原本只要保持体魄强健,并无大碍。但如今世子情绪不稳、悲急交加,刺激到心脉,故而牵动旧伤,触发心痛呕血之症。此症棘手,汤药只能暂时压制,需得回太医院商讨治疗之策。请世子最近莫要操劳,平心静气、安心养病。稍后下官会让人送来伽楠香,此香有行气止痛之效,将其熏于屋内,会舒缓很多。”
夫人一一应下,亲自送辞医官,然后回到卫粼床边坐下,她一语不发,只默默垂泪。
卫蝉上前抚了抚国公夫人后背,劝慰道:“母亲,莫要哭了,大哥一定会好起来的,待会他醒来看见你这般,只怕又要担心,你先回去休息吧,夜里我来照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