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 韩同甫从宦官手中拿过密信,用指腹轻轻刮着信上字迹,刮过的地方,很快便出现细闪的金粉末。
见状,他了然于胸,双手将其呈于太子面前,“臣有一事不解,求殿下指教。据臣所知,圣上在位多年,从未将金砚赐予臣子。卫世子身为外臣,按理不可能接触得到此物,为何这信中所书,用的却是仅供御用之墨?”
太子听罢眼眸倏地一亮,忙命身侧的小太监将密信呈上。
果然,密信在阳光的照射下,正发着微闪的光亮,的确是皇家专用的金砚。
御史大夫,代帝接受百官奏事,掌图籍秘书,对着宫中所用之墨,自当了如指掌。但这韩同甫一向保持着中立,从不插手,为何今日会突然转性,出手帮那卫粼?
萧姓官员眯起双眼,仔细打量着他,随即开口朝太子说道:“殿下,无论所用墨砚为何,能使梁平最终听信的,归根结底,都是信上所印之字。上京城内,唯有卫粼手中握有此印,总不能因为这墨水,就恕卫粼无罪吧!何况,卫粼常常出入皇宫,趁机盗取金砚,也不足为奇。”
太子时恪微微敛眉,确实,虽有疑点,但那红印确是板上钉钉,单靠这墨迹,并不足以令少傅脱罪。
“萧大人所说,不过都是主观猜测罢了,凡事都要讲究真凭实据,总不能单凭主观臆断就随意定罪吧?”
“我如何是主观臆断?此案一目了然,就是卫粼他……”
“此信非我所写,此印亦非我所盖。”卫粼终于开口,说出今日的第一句话。
“好!孤信少傅。”太子立即帮腔,抬头朝众官员说道:“既疑点重重,那便押后再审,此案便由刑理御三部共同审理,替孤找出这幕后真相。”
旨意一下,众人唯有领命。
紧接着,太子低头朝卫粼轻声说道,“接下来需得委屈少傅了,”他叹了口气,对着侍卫的方向喊道,“来人,将太傅……”
未等太子说完,卫粼突然跪地一拜,“臣恳请殿下,允臣前往边境,统明安军,行家父未完之事。”
其余人听罢,立即愤慨说道:
“卫粼!你如今可是戴罪之身,竟还妄想统领明安军?怕是疯了不成?”
“就是!殿下切莫听信卫粼之言,战败就是因他而起,再让其掌管,便等同于放虎归山!”
不管是真是假,是正是错,事实俱在,卫粼已无法逃罪。
可眼下,明安军无人统领,便如同一盘散沙,大邺其余将领无一人能比卫粼更熟悉边境、熟悉勒羌。
太子虽然相信卫粼,但也有自己的顾虑。毕竟秦国公他们都已丧命,太傅又背负恶名,此时此刻,没有人能保证卫粼心中,究竟有无恨意。到底是兵权,容不得拿来冒险。
时恪不敢直视卫粼的眼睛,他看着殿外,扬声道:“此事容孤细细考虑一番,今日便先到此为止吧。退朝!”
***
秦国公府。
扶楚在廊道来回踱步,眼瞧着天就快黑了,从早上等到现在,都没有等到卫粼回府的消息。
若事情按心中所想发展,那么绝不会拖延至今,只怕,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扶楚抬头看着上空,乌云遍布,雷声轰鸣,只怕这倾盆大雨,很快便要降临了。
“走,我们入宫一趟。”
朱明急忙挡在扶楚身前,出言制止,“不可!皇宫规矩森严,若无诏令,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入宫的。”
“那也不能就在这儿干等啊!都什么时辰了,早就该下朝了!”扶楚越说越觉得卫粼处境不妙,一把将朱明推开,谁料朱明立即跑到府门前,整个人呈‘大’字状,死死扒着门不松手。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大雨铺天盖地而来。
扶楚看着哗啦落地的雨水,脑中突然想起了一人。
“六公主…对!我们可以让六公主出面,将我们带进去。”
朱明闻言眉眼闪动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六公主她……估计她现在,也帮不了我们……”
扶楚眼底浮起的希望又淡了下去,她盯着朱明追问道:“为何帮不了?你还知道些什么?”
朱明自然敌不过扶楚,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事情告诉了她。
在得知卫潋战死那日,六公主时乐便如同疯了一般,不吃不喝整整三日,心如死灰,只想追随卫潋而去。好在后面被皇后劝回,但隔日,六公主便自行断发,入了皇姑寺,立誓此生都与古佛青灯为伴,不再踏足于红尘。
自那日起,大邺再无六公主。
……
乾清殿外,卫粼已跪了四个时辰。
发冠和朝服俱被雨水打湿,他仍旧坚持着,只为能求得太子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