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公一世英名,怎会生出此等狼心狗肺之徒!”
“你根本就不配活着!就该立即自尽谢罪!”
“……”
言词恶毒,妄图将卫粼撕碎。
扶楚气得脸都紫了,攥起了拳,上前狠狠扇了辱骂之人一记耳光。
那屠夫气得双目喷火,抬手便想还回去,被朱明一把按倒在地。
扶楚狠瞪其一眼,扭头朝众人扬声说道:“此处乃当朝一品官员的府邸,容不得你们在此放肆!不管你们是从何处听来的歪理邪说,在朝廷尚未查清之前,无人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在此口出狂言颠倒黑白!”
一旁的朱明也附和道:“说得对!若再胡搅蛮缠,扰国公安宁,按律当杖打二十!”
可眼前众人早已被言论挑拨,昏了脑袋,根本不把扶楚的话当回事,见扶楚容貌出众,便将她视为卫粼的姘头,言语愈发污秽不堪,推搡之间,扶楚还差点摔倒在地。
场面愈发紧张,府卫不得不将府门掩紧。
却被屋顶上卫粼摆手制止。
他身着素缟,面色惨白,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怀中紧抱着的衣物之上。
卫粼低头呆呆望着衣物,好似自言自语一般:“不能关,家门若闭,父亲和潋儿,便回不来了。”
扶楚见状,急得连连跺脚,今日头七,对卫粼而言极其重要,容不得出半点差错!可眼前这群人不见棺材不落泪,肯定不会轻易离去。倘若真在此处对他们用刑,只怕对卫粼不利的言语会愈演愈烈。
无奈,只好叮嘱青阳和朱明看好府门,无论如何也得将这群人拦住。自己则从后门溜出,往衙门的方向疾行而去。
时辰已到。
府顶,众人的言论似乎对卫粼毫无影响,他目色专注,直直望着西北的方向,按照仪式,扬手挥动着秦国公和卫潋二人的衣裳。
衣裳一前一后,随风扬起,置于外面的那一层,被飘落的雨水打湿,一如磷城那日,秦国公俯身保护着卫潋一般。
就在卫粼启唇,欲开口呼唤二人之时,一枚鸡蛋从人群里飞出,重重砸到卫粼的嘴角,瞬间便红肿了起来。
他的忍让换来的,是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有一便有二,府外围堵之人皆有样学样,抓起篮中的瓜果鸡蛋,狠狠朝卫粼的方向砸去。
在他们眼中,卫粼就该俯首贴地、朝众人忏悔,可卫粼置之不理的态度惹恼了他们,于是乎,这群自持‘掌握真相’‘伸张正义’之人叫得更为可怖,更有甚者企图冲入府中,欲借此发泄自己的不满。
卫粼抹了一把脸上的蛋液,漠然置之,继续着方才未完成的动作,无论下方如何叫嚷,他始终坚持着,直到完成了整个招魂仪式。
从屋顶下来时,他全身遍布污秽,已辨不出原来的服色。
扶楚领着衙卫赶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副场景。
那怕千夫所指,他仍挺直着脊骨,坚持着自己认定的方向。
扶楚眼睛忽然重得抬不起来,泪水在眶中蓄满,视线迷迷糊糊,透过依稀水气,看见卫粼行走的身子晃了晃。
她急忙上前扶住他,肌肤碰上一瞬间,冰冷的触感令扶楚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扶楚转头吩咐下人备好热水,然后担忧地望着他,“去内院吧,梳洗后会舒服一些。”眼前男子却无知无觉一般,一声不吭。
卫粼浑浑噩噩,由着扶楚搀扶,直至来到灵堂与内院的转角处,他猛地挣开扶楚的手,缓步往灵堂走去。
扶楚心知他此刻,根本无暇顾及自身,心内的纾解,比躯体更为紧要。
遂也不坚持,只默默跟在他身后,至少在他觉得累了、想歇一歇时,还有一人的肩膀可依。
直到暮色西沉,卫粼一直跪于灵堂,滴水未进。
在第四回 拒绝青阳奉上的吃食时,扶楚终于不再放任。她从青阳手中接过粥水,跪坐到卫粼的面前。
她望着卫粼如死灰般的眼眸,强忍心中的悲意,轻声说道:“怀琛,你不能如此糟贱自己,”一边说一边将勺子移到他唇边,“若是让夫人看到,那得多难过啊”
卫粼眨了眨眼眸,许久后,缓缓吐出一句,“母亲他们,真的会看到吗?”
扶楚神色认真,坚定地点了点头:“会的,他们会在天上守候着你和婵儿,默默保佑着你们。所以,不要让他们担心,好吗?”
看着扶楚言之谆谆的模样,卫粼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张嘴,只木讷地一开一合,未曾咀嚼,直接咽入腹中。
肉粥一入口,便如同吃入了黄连一般,在舌尖翻腾着穿心的苦意,卫粼忍受不住,想把堵在喉间的东西吐掉,目及扶楚担忧的眸光,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空留一嘴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