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庭院门廊,婉平的内室依旧门窗紧闭,复式的水墙干净洁白,扇形窗牖下不见一丝杂草。
飞霜带头敲了敲门,询问:“郡主可是醒了?”
奇怪的是,里头无人答复,贴着门听,又确实像是有几分动静。
“难道是郡主昨夜入睡太晚,今日困乏得很,没能起得来?”身后丫鬟捧着银质盥盆,上前一步来问。
飞霜觉着有可能,手上用了更大几分力,“郡主快些起身,姨夫人要来了,莫要让她们久等!”
那扇门纹丝不动,里头也很是安静,飞霜正诧异,是否里头出了什么事?
正想着,只听婉平郡主扬声而来:“等等!”她话里露出一丝失措,又极尽平稳,照着往常的语气模仿。
门外二人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是没什么问题,果然,半刻后,那张紧紧阖上的门从内打开,婉平郡主守在那里,着了一袭红衣。
飞霜笑道:“郡主起来了就好,快,我们进去服侍。”
她并着后面那丫鬟刚想进入,婉平立刻拦下,神色无异,“今日我自己来就好,你们下去罢。”
她今日不需要服侍,倒也是正常,以往有时也是郡主自己梳洗的,飞霜忆起这些,没觉得怎样,看见郡主从丫鬟手上接过银盆,才点头退下。
很快,那门扉再次阖上,不露一丝缝隙。
银盆被“啪”地放在了桌案上,差点咣当出水,婉平终于掩饰不住神色:“你怎么在我房里?还……!?”
她对面的正是慕连重,衣衫不整地从柱后出来,也是一脸惊慌失措。
昨夜,不知他们是否……,不过,她婉平郡主的名节算是毁了。
纵然婉平再怎样心悦慕连重,她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保守,女子尚未婚配,就与男子发生了这等事,实在是丢人,丧失了所有脸面。
房间门窗紧闭,难以透进光亮进来,慕连重扶额开始回想,昨夜他还好好的,可愣是想不起来,是如何跑来了远缇侯府!
事出诡异,定然还有踪迹能够发掘,可首要的是,面对婉平郡主,他该如何表态。
一抬眼,她羞恼的神色入了他眼帘,慕连重稳下心神,长揖道歉:“婉平郡主放心,发生了今日这样的事,连重会负责到底的。”
那修长的身体半弯下去,心也跟着沉入海底。
他并非无耻之徒,占了女儿家清白,本就是他的不对,当即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门外传来热闹的动静——
是她的姨母来了。
“你快先离开!”婉平神色大惊,侍女她有办法不让进门,可自己的亲姨母她怎么能拒人于门外呢?
那双葱玉般的手慌忙抓住他手臂,带到了拐角隔间的窗户前,“从这里走。”
这扇窗扇长久不动,一经推开,反倒发出吱啦的沉重声,洒下了一层薄薄的尘土。
慕连重翻身一跃,过了那窗牖婉平才忙阖上,转头去迎接自己门外而来的姨母。
紧闭的门被她打开,留出多半个人的距离,一个端持的笑便露了出来:“姨母!”
她的姨母十分疼爱她,自从母亲离世,姨母总常来远缇侯府看望她,说些贴己话,当即王氏停下脚步,眉开眼笑道:“婉平啊!”
两人握手,王氏将她那双细润如玉的手紧紧摩挲,打量着她,觉得她今日气色十分得好。
“姨母今日来看婉平,快请屋里坐。”她转身将人带进去,外面一众嬷嬷奶娘都侯在外头,不去打扰她们说话。
只当全剩下两人时,王氏才开口问她,担忧起她的终生大事来:“婉平啊,你说你年纪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从前外面都在传你和慕氏的婚约,只是这样一拖再拖,耽误的,还是你啊!”
王氏是真心为她着想,她姐姐不在了,就剩下这么一个女儿,孤苦无依的,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耽误,若是她不来做主,她一个女儿家,又有谁给她做主呢。
“这慕氏、姨母也知道你的心思,只是都这么久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迟迟未表态,那就是不愿意,咱们又何苦非得他们一家呢?
王氏想起这同慕氏的婚约就来气,忍不住白她一眼,颇有些怨其不争的意味。
若是今日之前姨母同她这样讲,她或许真的要放弃,可今日不同,慕连重就在半刻前说要对她负责,这就足以证明,她的等待不是白费的。
“姨母!你就再让我等等罢!”婉平用力回握她的手,这次,她很有把握。
可王氏不知内里行情,使劲叹了气,拍拍她道:“你啊!就是死心眼儿。若真是这样,那姨母不拦你,到时你可别找姨母哭鼻子!”
她总觉着婉平还在痴人说梦,一直等,难不成要等到海枯石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