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瘦长有力的背影背对他而坐,尽管那人没有转头,看不见五官面目,但通身的气概不落俗套,矜贵许加,就是可以知晓,在阶上席坐着的是他家大人。
他像是极其惊讶,完全没有料到殷季迁会提前回来,忙将红门彻底敞开,迎接他们进来:“快请进!”
一边又急匆匆的,忙跑去告知常管家,灰色的身影消失在进门边上的长廊里。
此时,殷季迁才慢条斯理的起身,抖落斗篷下的雪渣,在人都进了门以后才迈步进去。
而那头,常管家刚出了房间,转身关门的瞬间,那看门的小厮匆忙跑来:“常管家,大人他们回来了!”
这消息实在突然,大人若是想要今早回府,恐怕得赶上一夜的路,方能越过余雪,在天亮时分回来。
他原本不信,可一看小厮这般慌张,又瞬间想起以大人的秉性,早早回来也不是不可能:“当真?”
“骗你做什么?”小厮看见他手指大门的方向,无奈跺脚,“我看,还是快些告诉小夫人罢!”
是了,大人这般记挂,必须得让小夫人知晓才行,“你去,我这把老骨头跑不动,还是你去将这消息传告到绘雪阁。”
日头逐渐升起,皎皎日光一点点的要将檐上积雪融化,化成水不知不觉间溢流下来。
那底下的硕大叶片承接着雪水,借雪水滴打变得更加透亮。
殷季迁站在光洁的草青色石板上,一错不错地将叶幅摆动收入眼中,他早已换下了奔波路上的襟袍与斗篷,瑾绀色长袍曳及脚边,始终与前方的青白雪色保持几寸距离。
这处园中的三角路段通往各处,延伸了多个方向。
只听有脚步声传来,凤丽的眸子收眼,窈青正端着一碗热汤过来,在他身后不断靠近。
她眼睛不好,是玉扇在旁边扶着,生怕她跌倒,慢慢挪步过来的。当即,他快步过去,接过她手中的那碗冰梨汤:“怎么还端着这个?”
短短一句,总觉着有些责备,他是怪玉扇任由她端着茶汤过来。窈青看不见,端着这个走就更不安全,果然,玉扇不由瑟缩了下肩膀,有些惧意。
幸好有他挥手的吩咐,玉扇才忙不迭退下,留给他们二人独处。
一阵脚步声匆匆离开,越来越远。
“大人终于归来,窈青特意让厨房备了梨茶,喝了也好暖暖身子。”浅淡的笑挂在嘴边,混着隐秘送给他。
那直冒着热气的茶汤芬发梨香,端在手里也是暖暖的,久了还有些烫手。
可他多等了会儿,似乎舍不得一口喝下,反倒询问起她来,语气夹带小心地试探:“我不在,你在府里过得好么?”
窈青脸色微微变化,轻轻嗯了一声,不知他有没有听见。
热气氤氲,他瞩神在梨汤上,余光却落在别处,“有想我么?”
可能是恰好避开,女子嘴角冷了一丝,“嗯!”
终于等到了期盼的答复,那双暗涩的眸子染上了光亮,像是等来了黎明的曙光。
又上下打量了一遍,今日她眉眼敷粉,遮去了没有休息好留下的青黑,而一身绣满了海棠的粉霁色夹袄拖裙勾勒窈窕的身段,纵使冬装稍厚实,也难掩盈盈一握的腰身。
“大人怎么不喝?一会儿要冷掉了。”她开口催促,不想让热腾腾的汤水散去温度。
果然,清白的梨汤在冷风中一点点失去温度,不如先前那样热了,可也只是说话的功夫而已。
很快,一碗温热的茶汤下肚,洗刷了不少侵入体内的寒冷。
“大人是不是赶了一夜的路?”她贴心询问,眉眼间隐隐有愁容。
的确是赶了一夜的路,借着月色和星光走过草地,又在官道上行径几个时辰,不过算不得什么,早些回来也好,省的多受寒冷侵袭了。
他看见她伸出手,问他要那只小盏,便也亲手交到了她手上,“是赶了一夜的路,要不是那场雪,还真不知道回家的迫切。”
那泠泠滴落的水声透过空气传来,隐约又能闻见清冷的香气,是窈青身上的脂粉味道。
下一刻,她手指攀上了他腕间的袖子,“既是这样,大人还是在绘雪阁睡上一会儿罢!”
那张秀颜如玉的小脸多了几分紧张忧心,面对她的关心,他又怎么好拒绝?当即陪同着窈青一起向着绘雪阁的方向过去。
雪后的痕迹虽然没有多少,都被人为的清理掉许多,可前些日子从外头来的一只野猫似乎格外泼实,一会儿不见,就弄得院落满地的碎雪,还得让人再来清扫下。
进了镂花门,推开紧闭的小门,里间温暖如春季,还有女子特有的香氛气息,不断贯穿在鼻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