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言两语将矛头直指张氏夫妇,屏息间如意看见欲琅露出讽意的笑,只待她吩咐妥当,这才从中退下。
轻快的脚步踩过木质地面,不留声迹。
而就在万月楼的某一层,被午后高楼所挡住光线,又浸透了土地的阴冷,此时显得有些诡谲难言。
云木泛烟长几上,搁置了一壶茶水,细细的苦艾粉末倒入进去,再一口饮下,便容易激发出与众不同的状态来。
少年修长留有旧痕的手扶着一盏茶饮下,等候片刻,发间的青筋隐约突显,嗤道:“我给你时间思考,不代表给你时间,让她再次陷入危险中。”
真是可笑,一具身子的主人是个傻子,却要再生一个人来操控。“若不是看见她这么悲苦,恐怕我与你生生世世都不会相知,一具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他言罢缄默不言,下一刻,卫子舒摇摇头,心神不定。
“对不起……我、”他垂下头,无颜面对。
对于窈青身上的伤,他方才不是没有看见,那样单薄的身子,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遭受痛苦,他却给不了及时的帮助。
阴冷的气息爬上来,他的心也渐渐冰冷,又羞愧的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说话。
相反,肉眼可见的是,那双手已经死死抓住衣角,扣的比锁芯还紧。
慢慢,那双手卸去了力气,一点点松开来。
沉静的音调缓缓道来,用着绝情的劲将情丝扯断,“你不必道歉,把身体让给我就好,对你而言,想必也是向死而生。”
他保护不了的,让他来就好。
“之所以要主导身体,是因为我不想与另一个人共同分享。”沉寂的声音像是带了冰块,怎样都有些刺人。
实话而言,他不是没有私心。与其说是抢夺主权,不如说是在争夺保护的权利,可他并不打算告诉他。
他只想她的身边有他来保护。
晚霞之间的风从窗牖透过来,饱含着暖意,却一不小心被阴寒侵蚀,不留一丝痕迹。
“难道...就不能留给我一丝位置吗?”卫子舒尝试争取,犹如丧家之犬,默默哀痛。
可答案终究也沦陷在了风里。
时间忽然变得缓慢而有节奏,在这里,一刻也被划分成三刻似的,以蜗速推度。
那好像成了一把利剑,被他拿来握在手中,一点点插入自己的心脏。
“好。不过,答应我三件事……”哀伤的阴郁挥之不去,索性就让它埋葬在此吧。
秋风萧瑟寂寥,远远传来了别处酒楼的后亭词唱,咿呀婉转,绵密流长。风烟四起,将京中的见闻一起掠藏,密杂着伶歌,细细通往久远。
·
贞元年间,湘京多了一位人物,便是参政殷季迁,为宰相之副。此人横空出世崭露头角,见过他面的无一不夸他少年才气,多谋善断。
不过束发之年,殷季迁便位极人臣,可谓年少有为。
就在众人皆以为他会大鹏展翅,一飞冲天之际,谁也未料到,他本性暴露,耽于美色,既多情,又薄幸。
窈青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个名号响亮的人物,与她年岁差不多,可人家是有权有势之人,她不过一介草民,何德何能与之有缘?
想到此,不由发笑。可也只是哀伤的扯了扯嘴角。
昨日,发生了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初春短暂,一不注意便是入夏之际。天色渐晚,鹧鸪声声徘徊在深林中,总也回荡不去。
那处小巷中,卫子舒少见的抱着酒壶从中而来,醉醺醺的推了院子的门,脚步错乱,找到了她。
第13章 喜婚
窈青正要细细回想,又蓦然被人打断——
“姑娘先用午膳罢!”脆桃端来丰盛的佳肴,还未搁在桌上就开始催她用膳。
那佳肴美馔的香气随着午间微阳传递,一寸寸席卷到鼻间,极是勾人。窈青无心细品,转头问她:“你们参政大人呢?”
她问这人不过是单纯好奇,传闻间的殷参政才气茂然,为人处世又有着自己独特的处理方式,合该贵为人上人才对。
本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同这样的人有来往,可事实如此,由不得她不相信。
“大人公务繁忙,一早便离开,便是脆桃也不得而知,更无权过问。”她不过府中一名小小的婢女,每日平平安安的,做好自己手上的事,安分守己,就已经不赖了。
脆桃理了理衣袖,免得拂到食物上,又向她靠近,低声嘱咐道:“姑娘还是用膳罢。”
“不了,我没有什么胃口。不过,脆桃姐姐可否跟我讲讲参政大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窈青手指绞弄,皙白的指尖怄然绞出红意,她兀然来到这里,心中不免生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