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银子啊,她是不会乱花的,相反,还要替他存起来,等以后留着给他成家立业用。
可是——
成家立业想必是不能了。
窈青替他收好那袋子钱,期待下一次的见面,可是,人要知道,面是会越见越少的。
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飞逝如同流水,也如一瞬吹灭的烛火,只飘着缕缕余烟。
七月流火,窈青又一次踏上去见卫子舒的路,只是这次,她对那路更加熟悉了,更不容易走错了。
这次很顺利,万月楼的小厮认出了她,按着上面的命令将人迎了进去,还不忘端茶倒水的侍候讨好。
“来,姑娘尝尝我们这的茶,口留余香,回味甘甜呢!”那是一盏白瓷点青勾着金边的茶具,茶盏相碰间,发出鸣脆的声音,极为悦耳。
窈青倒是长这么大头一次接过这般轻盈的茶具,只觉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一不小心就会摔打,还可能赔不少银子呢。
想罢,她随意抿了一口便急忙放下,生怕笨手笨脚将它弄坏了。只有小厮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嘲讽,这般好茶她竟还不知品尝呢!
等了许久,窈青愣是不见卫子舒,“他人呢?怎不出来?”一般他都是会第一时间出来见她的啊。
那小厮顾着她面子,语气恭敬带笑道,“您稍等,小的这就传话去上边问。”
他扭着腰蔑她一眼,挺着身子就往外头走去,他还得迎客呢,哪能就替她去办事了?
客来客往间,各种脚步声交杂,丰富又多彩,再混着人的招呼声,显得那样热闹,倒是窈青坐的有些难捱。
这里的壁上要么挂着前人赫赫有名的诗画,要么装点的便是以玉制成的玉璧,通透白净,莹润皎洁。
万月楼最少见的便是金银这些俗物,多得倒是红色百年珊瑚材质的摆件,亦或价格高昂的蓝釉质瓷壶套杯。
每处都彰显了万月楼的独特风神,莫不如天上仙人之所。
饶是不刻意用耳朵去听,也能听见客人团聚在一处,高谈阔论着史诗古籍、文人笔墨、富贵用具,窈青只庆幸自己眼睛看不见,不用为了自己的孤陋寡闻而买单,倒是个不错的由头。
吆喝声此起彼伏,总是格外热闹的。
窈青被晾在那里许久,仍旧不见卫子舒出来,一时心急,原是想扯着个小厮的衣袖来问,不想扯到了的正是贵客方从楼上下来。
“您、您知不知道卫子舒在哪里?”她咬着下唇补充一句,“对了,他还叫凝天。”
阮似海盯着她看,这般年幼又清丽的外貌格外吸引他,一时眼睛像是沾了胶,湿湿滑滑的上下黏扫了她一遍。
“凝天?我知道他啊!”男人鬼魅般的笑音掠起,窈青浑身只在一刹那感到恶寒,可想要得知消息的心情迫切,推搡着她继续向前。
“他在哪里?”少女的声音带着青涩,到底与他以往听到的不同,恍如天籁。
阮似海盯着她那小而娇的小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他。”
……
层层高楼迭起,送人直入青云。
窈青不知自己跟着那人穿过了多少层楼,只是脑中回想的是,旁人都说万月楼上比天高。有一日她自己也登上了这百尺的高楼。
男人拉着她手出来,走在廊间,恰巧侍候的小厮碰上,他只嘶哑着嗓子开口,“都下去。”
这里的小厮一个比一个人精,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那托举着盘碟的人会意,应声退下,眼底看了眼那个被他牵着的女孩,又不知作何感想。
“来,他就在这间房里……”如咒语般的话音始终盘旋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门轻轻被推开,他也牵着她进入。
浮光幻影,如夜如昼。
房里幽暗,袅袅点着熏烟,榻上的人浑身包着白纱,白纱上绽开点点红梅,不知是雪盖在梅上头,还是茂然雪后开出红梅。
第9章 衡宇
锦帘遮挡了许多光芒,显得房间沉闷黯淡,空气中漂浮的淡淡的血腥气仿佛吞着血盆大口,一不注意就能将人吞下。
这浅淡的气味在窈青这里被蓦然放大几十倍,她眼睛看不见,嗅觉却越发敏锐。
男人趁着不注意,偷偷将房门反锁上。
“子舒?”她试探性出声,向着血腥气最重的地方摸索去。
榻上昏迷的人嘤咛一句,薄薄的回应了她。
窈青心里有着说不清的感觉,又与那日爹爹倒在地上的场景似曾相识,微微不安。
这种本能驱使她进一步靠近他,只是只差一步,阮似海一把将她拦腰扛过到那平坦的桌案上,动作幅度急猛。
窈青惊吓到,“啊!做什么!”她的拐杖掉落在地,啪嗒的声音伴着尖叫声,直直将卫子舒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