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拉过乐清的手,正准备将她手上的血迹擦去,却在触及自己左臂的鲜血时凝眉面露不满。
乐清以为他终于感受到自己手臂的疼痛,刚想出声调侃,却看见他将沾满鲜血的右臂背在身后,用干净的左手拿着方巾,仔细地为乐清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绿腰去后殿打水去了,此时的金銮殿只有他们两个人,平日里偌大的宫殿现在安静地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清。
元溪低头安静地擦拭着血,认真的样子令乐清愣神,她站在台阶上,低头就能看见元溪掩下的脸。他好像一个朝圣者,信仰着诸佛,为他心中的神明处理沾染的污渍。
哪怕那污渍是他自己的血,他也无法容忍这肮脏的血液沾上她的身。
乐清忽然有些心软,眼前的元溪,还是那个被她从冷宫捡回来的孩子,永远对她心存感激。
“元溪,我们走吧,带着绿腰,一起离开这。”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没了回家的念头,只想带着这个孩子离开这个黑暗的宫廷。
元溪手指僵在半空,她...要和他一起走?
“陛下在说什么?元溪听不明白。”他假装没听懂,他走到一边,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又递至乐清眼前,“陛下喝杯暖酒缓一缓。”
【毒酒。】系统突然出声。
【剧毒。】他补充道。
乐清看着眼前的酒杯,忽然没了声音。
她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我不渴,就不喝了。”
系统又道:【这也是任务的一环,你必须喝掉。】
乐清却置若罔闻,仍旧带着笑意看着眼前的元溪,“元溪,我能不能不喝啊。”她少见地软下嗓音。
面对以往最受不住的姿态,元溪却强硬道:“不行,刚刚陛下受了惊,喝了这能暖暖身子。”
他将酒杯递至乐清眼前,眼底是不容它意的决绝。
乐清看着眼前清水般的酒,心头不知为何一阵发笑,止也止不住,她面上仍然冲元溪笑着,伸手接过了酒杯。
元溪见她接过,心间略松懈下来,若她不喝,那就只能他亲手灌下去了。
他突然又道:“陛下和绿腰在这里躲避一会,奴去看看援军到了没有。”
元溪转身便想抽身离去,垂在身侧的衣袖却被拉住,他回头看向乐清,道:“陛下?”
只见乐清执拗地望着他,仍旧是眉眼带笑,嘴里说着:“你...能不能在这里陪着我?不要出去,不要走。”也不要去找南若厘,不要带着叛军来杀她,不要让她孤独地死在这...
元溪几乎要被她恳求的眼神打动了,可最后一丝理智将他拉了回来。
在乐清期盼的目光下,他缓缓摇头,“不可。”
乐清清楚地听见了自己脑中琴弦断裂的声音,心头笑意止不住,蔓延到脸上,手中的酒杯倒映着她僵硬的笑,里面涟漪微荡,明晃晃的人影,似乎在嘲笑她在痴人说梦。
在元溪疑惑的眼神下,乐清慢慢停住了大笑,她握着手中的酒杯,平静地好似刚刚恳求元溪的人不是她。
她看着元溪的脸,这是一张比恶鬼还可怕的脸,他一边说着敬仰她,一边手持刀剑要杀死她。
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
元溪,这是你亲手送上的毒酒。
可千万...不要后悔啊。
她平静地看着元溪,在元溪催促的眼神下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杯应声而落,元溪看着滚落在脚下空空的酒杯,终于放下了心,他稳住心头那一丝怪异的感觉,“陛下,我出去接应援军。”
乐清没有回应他,仍然高站在台阶上。
元溪径直走到门口,身后没有任何声音,他觉得胸口有些慌乱,一种奇怪的感觉促使他回头望去。
只见陛下独自站在台阶上,头上的青玉冠还稳稳地戴在发髻上,大殿空旷,整间宫殿只有她一人,孑然独立,脸上神情冷淡,仿佛即将远去的神佛。
那比仙人还悲悯无情的目光令元溪狼狈地回过头。
快了,就快了,陛下马上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就算她是天上的神明,抑或是即将回天的仙人,他都要将她锁起来,锁在自己身边。
他要打断她的翅膀,令她再也飞不出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