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不言, 默默坐回首座。
晏子洵“哦?”了一声,顺着绿腰的手指看向一旁的画纸, 在触及上面的衣物时,眼中划过惊艳。
他眼底缱绻,温声道:“陛下穿上一定很好看。”他抬眸看向上位的乐清,唇边泛着涟漪。
乐清仍然不说话,手指随意点在桌面上,对他的话并没有太大反应。
晏子洵微愣,眼底涌出些疑惑。
绿腰赞同道:“对啊,陛下到时一定会迷倒一片女子的。”她这般说着。
晏子洵视线不离乐清,看似不经意道:“那你还不快些将尺寸送去绣房,好让陛下早些穿上。”
绿腰恍然惊醒,连连点头,“我这就去!”说着,便收起画纸还有刚刚记录了乐清身体尺寸的数据,快步往外去。
晏子洵看着绿腰的身影走远,直到看不见踪迹,他才回过头看向乐清。
“陛...”他往乐清走近几步。
“怎么?连尊卑都忘了?”乐清面无表情道,“还是说,你觉得你在这宫中足够分量,可以不必向朕行礼了?”
晏子洵顿住,随即低头屈膝触地,双手置于额下,向乐清行了一个大礼,“臣,叩见陛下。”
乐清视线落在晏子洵的背上,他姿态绝佳,挑不出任何毛病。
良久,晏子洵才听得上面的人缓声道了一句,“起。”
他也不觉有什么,径直起了身,从刚刚放在一旁的匣子里拿出一个东西。
他靠近乐清,行至桌前,将手中的东西递了上去,“陛下。”
乐清看着眼前的青色香囊,心中一阵冷笑,她抬头看了晏子洵一眼,他正含笑望着她,脸上一丝阴霾也没有。
她又低头盯着他手上的香囊,忽的笑了起来,笑声飘浮且充满嘲讽。
晏子洵听见她说,“晏子洵,你就这么想要我死吗?”
晏子洵瞳孔微缩,他看见眼前人缓缓抬头,直到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眸中,里面是他惧怕看到的情绪。
他手指掐进手心,“陛下在说什么?臣听不懂。”他将乐清的话当成戏言,包容道:“陛下的旧香囊已经没有用处了,臣给陛下做了新的。”
说着,他便上前意欲为乐清戴上新的香囊。
就在他即将碰到乐清的衣物时,却被乐清厌恶地推开了手,“恶心。”
晏子洵手指僵在半空,他无措地移开视线,双唇微颤,“...恶心?”
他看向乐清,眼睛里满是茫然。
她...还是觉得他恶心吗?
乐清毫无情绪地瞥向他,“这种时候你也要做戏?”
晏子洵收起了刚刚那副迷茫的模样,敛下眸底情绪,“臣在陛下面前从未做戏。”
乐清冷笑一声,“如此可怜的模样,晏医官倒是可以去唱戏了。”
晏子洵重复道:“臣在陛下面前,从未做戏。”
乐清不相信,三分爱也能被他说成十分。
她抬头刚要嘲讽,“那你还...”话卡在喉咙里,被晏子洵贴近的动作突然打断。
他与她靠得极近,双目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眼底里的墨色翻涌成海,仍能看见他的认真。
他将话咬得很重。
“我在你面前,从、未、做、戏。”
爱你是真的,从前想与你一同赴死是真的,现在想和你活到白头,也是真的...
乐清被晏子洵认真的眼神与语气震得愣住,她一时无法分辨晏子洵到底是在撒谎,还是真情流露...
但她的任务不可能因为晏子洵几句话而中断。
乐清垂眸,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晏子洵以为乐清信了他的话,心下放松了些。
他怕她误会他,他怕她觉得他...恶心。
可晏子洵的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眼前人将一个淡青色的旧香囊拍到了桌上,看向他的眼神冰冷无情。
晏子洵强装镇定地将旧香囊收到袖子里,将他刚刚从匣子里拿的新香囊捡起,“这是臣为陛下新做的,效用虽没有以前的好,但是也能缓解陛下的头疼和咳嗽。”
乐清冷眼看着他将香囊系到自己腰间,在他收手后仍盯着它,湖青色与她身上的月白色交叠,是温润的颜色,与它的主人一样,表面上淡然温和,实际剧毒无比。
她轻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直到胸口的疼痛被这疯狂的笑带出来,一阵咳嗽从乐清口中溢出,她捂住嘴,仍然在笑,笑得凄厉,笑得畅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