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温度凉嗖嗖的,但是没风,不算特别冷。空气潮湿而清晰, 反而带来一阵惬意。
雨水蓄在高高翘起的屋檐,顺着脊线滑下,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在檐角掉落。
时忧没注意自己站着的方位,头顶倏然被冰凉的水珠砸到, 肩膀抖动一下, 捂着脑袋往边上的穆嘉翊凑了点。
因为身高差距, 这动作像是主动往他怀里钻。
时忧抬起脑袋, 尴尬地朝他笑笑, 又重新往后退,忙不迭拉开距离。
穆嘉翊却握住她的手腕, 把她带到自己边上,嘲弄着开腔,“上赶着被水砸?”
时忧瘪瘪嘴不说话了, 安安分分在他旁边站好, 这副模样惹得正靠墙闭目养神的易驰生发出一声哼笑。
路上遍布大大小小的积水,把月色倒映成一片皎洁模样。
学校外这条长街的尽头, 一抹鲜亮的黄色在浓黑的夜幕中疾驰而来,时忧眼睛兴奋地亮了下, “出租车来啦!”
渝城出租车俗称“黄色法拉利”, 清一色的明黄车身, 头顶蓝色的江小白灯牌,在夜色中亮眼又特别。
驰骋在大街小巷的时候, 是这座城市最有生命力的脉搏, 穿梭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时忧他们一共三个人, 全挤在后排肯定不方便,两个男生相互对视一眼,都读出了互相不肯让步的意思。
“……”时忧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对峙起来的两个人,蹙着眉头把他们齐刷刷塞到后座,自己上了副驾驶,“你们都在后面好好待着,免得晕车。”
两个人依言上了车,易驰生脚步虚浮差点栽了跟头,还是穆嘉翊把他扶起来的。
差点在他面前出糗,易驰生没好气地别过头。两个男生一左一右坐在最边上,中间隔了十万八千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血海深仇。
时忧奇怪地收回视线,懒得管他们了。
“师傅,去最近的医院。”她说完这句开始系安全带,卡扣都还没扣紧,出租车猛然启动,发动机轰鸣一声就呼啸着疾驰而去。
拂耳而过的风把时忧的刘海的碎发尽数掀起来,后坐力让她身体前倾,接着被安全带急急地勾回来。
黄色法拉利在司机师傅的操作下横冲直撞地穿过车流,每每差点要撞上的时候都能一个急转弯躲过。
时忧瞪大眼往旁边看,说话的时候还心有余悸,“叔,咱、咱能不能慢一点啊?这后面两个病人呢!”
她上的是出租车,不是游乐场的飞车也不是碰碰车,这师傅难不成有一个赛车手的梦,要带他们领略速度与激情。
驾驶座上的中年大叔一只手夹着烟在窗边掸了掸,另一只手码正方向盘,直视前方云淡风轻地保证,“莫得事……”
“……”
好在她刚发话,车速就逐渐缓下来,时忧趁热打铁提议,“还有,叔,你这烟……能不能不抽了啊?”
穆嘉翊最讨厌烟了,让他闻着肯定又不开心。
她套近乎地笑了两声,讨好的看着司机师傅。
直爽的大叔果然碾灭烟头,单手换成双手,扶着方向盘,“要得要得。”
他抬眼看了下后视镜,又小心翼翼问时忧,“你们是学生吧?这是……打了架,去医院?”
后座两个少年,一个断眉一个寸头,看起来不是冷就是凶,易驰生身上还带着大大小小的伤,难免让师傅觉得他们是危险性极强的不良少年。
时忧摆摆手为他们正名,“没有没有,就是生病了。”
司机松一口气,又笑道,“吓死我,差点以为是为了你大打出手嘞!女娃儿长得这么乖!”
“……”
这句话姑且算是夸奖,时忧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以示礼貌,闭上嘴想让他专心开车。
司机师傅却继续侃侃而谈,“我家里头那个崽啊,上个月就是为了女学生打架被老师罚了!硬说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战争——哎呦,现在的学生娃娃,莫把我乐死咯……”
时忧头一回见着比自己还社牛的人,实属是被他给整不会了,硬着头皮听了半晌终于到了下车地点。
后排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时忧扭头对上穆嘉翊的目光,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你笑什么?”
他没说话。一旁原本皱着眉头、难受地别过脸看窗外夜景的易驰生,这会儿也没好气地哼笑一声。
还急着去看病,没时间和他们在这里东扯西扯,时忧忍无可忍地把他们催下车,骂声快到嘴边,易驰生一句话把她给堵住,“呵,你懂什么。”
“这是男人之间的战争!”
“?”
时忧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轻轻推一下就能让现在的易驰生一个踉跄,“……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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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嘉翊三十九度高烧,得挂一个晚上点滴,易驰生现在极度虚弱又一身的伤,打几瓶葡萄糖是免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