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啊?北江那儿还适应吗?”夏晚棠撑着下巴问。
两人当初的高考分数都是够得上北江大学的,夏晚棠更是那年附中理科班为数不多高过一中状元的,现在还在学校荣誉榜上挂着,但她最后选择了留在南城,其中原因裴枝识趣地没问。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裴枝翻着菜单,要了一份西冷和一杯荔枝可尔必思,“挺好的,你呢?”
夏晚棠耸肩往椅背上一靠,大言不惭地说道:“就姐这张脸,当然是风生水起啊。”
裴枝意有所指地笑了笑,“高中那些就没考虑考虑的?”
夏晚棠呛她:“那都是革命友谊,别玷污。”
“行,”裴枝学着她的调调,“革命友谊。”
前不久才喝了一碗豆腐汤,裴枝没什么胃口,牛排切得七七八八,进肚却没几块。
夏晚棠见状还以为她减肥,大惊小怪得不得了。
裴枝好笑地否认,“犯不着。”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从来不追求那种极致的瘦,有点肉挺好的,关键长对了地方,她可舍不得掉。
她解释:“我吃了早饭过来的。”
夏晚棠更稀奇了,“不是裴姐,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八百年没吃过早饭了吧?”
高中那会苦,一分钟恨不得掰成十分钟用。裴枝又是美术生,专业和文化课两手抓,每天睡都睡不醒,踩着点进校,根本没时间吃早饭。
裴枝咬着吸管,感受荔枝的沁甜从喉咙滑下去,“陆嘉言从外面买了扆崋带回来的。”
夏晚棠神色微顿,但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陆嘉言也回南城了?”
“嗯。”
裴枝的话音刚落,一窗之隔的外面人群四散,闷雷轰响在天空,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又下了。”夏晚棠见怪不怪地抱怨一句,继续吃她盘里的意面。
等到两人在商场里逛了几圈出来,这场声势浩大的雷阵雨才潦草收场。路边桂花树被打得七零八落,只留下最后一缕沁香。
夏晚棠倚在二楼观景台前,跟不怕冷似的,头发都被吹得黏糊在脸颊,“上一次吹这么爽还是毕业前,在高中那天台吧?”
裴枝也走过去,眺望远处的夜景,“嗯。”
明明距离高考完的那个夏天不算久,可是回忆起来,却好像很遥远。
裴枝一直不太喜欢夏天,不是热的缘故,而是因为夏天终究是特殊的。重组家庭、高考、毕业,成年前所有重大的人生转折都发生在夏天,无处可藏的炎热和不止的蝉鸣都意味着和过去说再见,生活一点一点推着她往前走,马不停蹄。
夏晚棠从包里翻出一盒煊赫门,朝裴枝面前递了递,“抽吗?”
裴枝看了眼没要,只是问:“换口味了?”
夏晚棠不以为意,自己拢火点上,“前crush带我抽的,感觉还不错。”
裴枝点点头。
两人就这么放空地待到华灯初上,夏晚棠晚上还有事,和裴枝在地铁口分别,约定下次再见。
裴枝目送她离开,站在街头,突然不想太早回去。一个人慢悠悠地在城中晃了会,路过一家便利店,她推门进去。
店里亮堂,除了正在收拾货架的收银员没有其他人。裴枝拿了一瓶乌龙茶,刚要喊收银员结账,自动门开了又关。
她意有所感地转头,愣了愣。
外面是刚下过雨的黄昏夜,走进店的人浑身湿漉,快要与身后乌沉的雨幕融为一体。黑色短袖贴在身上,单手插着兜,弯腰时颈间那条银质锁骨链荡了下来,一小块暗红的血渍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放浪形骸又颓靡的,满是矛盾。
他低着头,垂着漆黑的眼睫,声音很淡,“拿包万宝路。”
像是从天而降的人,出现在她眼前。
裴枝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发出一点响动,惊扰了正在发呆的那人。他慢吞吞地抬头,看了她今夜的第一眼。
直到这一刻,裴枝才彻底看清他额角的那道伤痕,晕着几滴没化开的血,看得出对方下手一点也不轻。
收银员跑过来,没听清地又问一遍:“要哪个?”
沈听择闻言淡漠地收回视线,就像两人从没认识过,低声重复:“万宝路。”
“好嘞。”收银员从烟柜里拿出一包给沈听择,他很快付完钱就走了。
整个过程不足一分钟。
裴枝攥着手里那瓶发凉的乌龙茶回过神,也递给收银员,“麻烦结账。”
走出便利店,裴枝朝四周张望一眼,刚才的人早就不见踪影。
又像是她的错觉。
她自嘲地笑了下,按照指示牌往回走。
从城中那片居民楼经过时,四下无人,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烧晚饭,只有一颗玻璃弹珠滚到她脚边。裴枝脚步一顿,抬头看到坡道上站了个小男孩,有点眼熟,但裴枝一时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