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我知道他不出国,依旧可以混得很好,可是我不甘心,他就应该去看世界的,他应该是自由的,而不是为了我这样一个得过且过的人,被困住,更别提他还被我害得受了一身伤。我们这个年纪最抓不住的就是爱情,他现在喜欢我,可是以后呢?这些都可能成为我们的矛盾。”
说到最后,裴枝像变成了自言自语,“我怕我们会走父母的后路,怕我们的结局根本配不上他的付出,现在放手,好过最后狼狈收场,相看两厌。”
他们都努力过了,但也只能这样了。
周渡沉默地听完,两人一站一坐,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他也不置可否,只是哑声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沈听择有多喜……有多爱你?”
裴枝点头,“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周渡突然低吼出声。
裴枝闻言又愣了愣,抬起头看向他。
“开学前我请你吃饭那天,你不是问我在哪见过你吗,”周渡缓过那阵情绪,低头点了一根烟,才继续说道:“在周子行的草稿本上不假,但我们早就真正见过面了。”
裴枝有意识到周渡要说什么,那晚她就想起来了,可她没想到周渡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在颠覆她的认知。
每一个字都像把凌迟刀。
“高中的时候,我和沈听择在西淮那边的球场经常见到你,当然你可能没印象……”周渡自嘲地笑了笑,“但如果今天我不说,你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像他这样一个招招手就有女孩等着追的人,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暗恋你了。”
他用的是暗恋这个词,注定代表了那一方的卑微。甚至时至今日,他还是不能理解沈听择的想法。
是,不可否认裴枝很漂亮,她是一朵明艳带刺的玫瑰,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两人的生活几乎是平行线,交叉点摇摇欲坠。
他问过沈听择为什么是裴枝,也记得那时沈听择沉默了很久,才无奈地叹笑,说了一句我也想知道。
没有理由的心动最致命。
少年没有成熟的自制力压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份心动越扎越深,直至变成执念。
裴枝已经麻木的心脏在听到暗恋两个字时彻底地动山摇,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渡,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可审判远还没结束。
周渡靠在长椅旁的路灯杆上,透过升腾的烟雾像在回忆,“他知道你那时候状态不太好,所以就没想过去打扰你,可是如果你每天放学的时候,但凡回一次头,都有可能看到傻不拉几等在附中旁边的沈听择……”
忽视掉裴枝的震惊,周渡掐了烟,弯腰拿过一罐啤酒,自顾自开了喝,然后继续烧一把火:“你们应该上过床了吧,那你有注意到过他腹部那儿有道疤吗?有过一次问他是哪来的吗?”
裴枝的脑子转得很慢,几乎是遵从本能地在回答:“我问过,他说是打架输了的。”
周渡情绪又激动起来,“是,是打架!那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打架?”
裴枝摇头。
“就为了给你收拾那些烂摊子!跟他妈的傻逼一样去打群架,对面七八个人,他呢,就一个人硬抗,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差点没命!”
这件事,沈家不知道,学校不知道。
只有周渡知道,他到现在还记得清楚,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了让他帮忙瞒下这件事,第一次低声下气地用了“求”这个字,求他别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裴枝彻底怔住,“我的……烂摊子?”
周渡简直要气笑了,话也没说的多好听,带着点咄咄逼人的味道:“你在酒吧装清高的时候,就没想过别人手段有多下三滥?那些酒吧的小混混哪个是好东西?”
“我不是没想过,我只是……”
她从前一直以为是陆嘉言去摆平的。
树上蝉鸣不歇,吵得裴枝脑子嗡嗡作响,一遍一遍回放的是那次在酒店套房她问过沈听择的话。
“打架就输过这一回,被你看见了。”
“怎么输的?”
“对面人多。”
“人多你还上?”
“那时候没想那么多。”
直到这一刻,裴枝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上午八点半的太阳已经很烈了,她却只觉得浑身冰凉,一点点坠入冰窖的感觉。
好痛啊。
悲怆像海水般涌来,将她吞没,心脏也被撕扯着,痛得没有知觉了。
“所以裴枝,你最没有资格说沈听择,也最没有资格和他提分手!”
最后一句打抱不平落下,周渡将手里的啤酒罐捏扁,重重地扔进两步之外的垃圾桶,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裴枝一个人彻底愣在原地,腰越弯越低,最后整个人蜷缩着,额头抵到膝盖上,任由泪水夺眶而出,浸湿单薄的裤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