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定是出自高门大户罢?像郎君这般的人物,竟也能落魄了?真是可叹、可叹。”
李瑁缓缓地站起身来,杨宇看着他,在心中捏了把汗,生怕他生气。没想到李瑁却躬身行礼,用彬彬有礼的语气说道。
“在下姓杨名清,家中做些小买卖,在兄弟中行十八,郎君唤我十八郎便是。初来贵地,多有叨扰,还望郎君多多海涵。”
这声音温柔有礼,好似春风拂面,夏水淙淙,听着令人格外舒服。别说是黄大郎,就连杨宇也傻了,没想到李瑁还有如此大家公子、温文儒雅的一面,脸不由得又红了。
黄大郎回过神来,看看李瑁,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汗衫和裈,顿觉失礼,也忙回了个礼,自我介绍道。
“郎君客气,我是本村村长的儿子,姓黄,排行老大,郎君叫我黄大郎便是。听郎君的口音,也是长安人士?”
“正是。”李瑁微笑道:“我在长安长大,几年前来余杭郡做生意,却不想出了些变故。现如今长安城也回不去了,幸得远房兄弟照拂,得以暂时容身。”
“是是,出门在外,亲戚间理应多帮衬着些。桃花村民风好客,郎君安心住下就是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又寒暄了一阵,杨宇呆坐在一旁,反倒是成了外人了。等他们说完,杨宇才跟着黄大郎向村长家走去,黄大郎解释道。
“我那位兄弟也是姓黄的,你唤他黄五郎便是。他家在临安县城内开了家杂货铺子,就在秋桐坊内。他虽是个生意人,却是再好相与不过的,做生意价格公道,为人也十分敦厚实在,郎君若是有什么要问的,要办的,尽管找他就是了。”
杨宇点头应着,心说这里的人怎么都不爱说名字,都习惯用排行加上郎君来代称,人数一多又都姓黄,他都记不过来了。杨宇也问道。
“县城内实行宵禁制度不?”
“自然是有的,巳时过后,各色铺子才开门营业,午后最为热闹。长安城也是如此么?”
“嗯……也是如此。”
杨宇心虚地应了一声,他没在长安城生活过,其实他也不清楚。但他是研究历史的,学习过唐朝的坊市制度,其中最典型的是盛世长安城中的东西两市,后世人们称物品为东西,据说也是由此而来。且长安的宵禁最为严苛,被发现晚上在街上瞎溜达,是要被带走打屁股的。直到唐代后期,时间限定才逐渐被打破,出现了夜市。
走进村长家的院子里,黄大郎大声喊道。
“五郎,我们来了。”
一位年轻男子从房门内走出来,此人长得眉清目秀,穿着一件皂色半臂,头戴幞头,脸上挂着富有亲和力的笑容。黄大郎从中介绍道。
“这位便是想买你家房子的杨小郎君了,这位便是黄五郎。”
杨宇忙躬身行礼道:“在下杨宇,长安人士,见过五郎。”
黄五郎看着杨宇,眼神一滞,竟是脸红了,也忙躬身行礼,温和道。
“见过杨小郎君,天气闷热,还请进屋来,先吃杯茶水。”
杨宇走进屋,发现黄村长两口子都不在,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下地干活去了。三人围着矮桌坐下,黄大郎的娘子给他们送来茶水小吃,茶仍旧是加了不少佐料的重口味胡椒茶,小吃是杏仁饧粥、蜂蜜腌渍的梅子和用大蒜凉拌的秋葵,看起来十分爽口。
黄大郎家吃水吃的是河水,杨宇本不想吃,但那碗杏仁饧粥实在太过优秀,他又怕热嗜甜,没忍住将一碗全都吃光了。这粥就是大麦粥再加上杏仁和糖,放凉了再吃,又凉又甜,清热解暑,吃起来有种八宝酥油茶的口感。
黄五郎喝了口茶水,开门见山地问道。
“敢问杨小郎是诚心要买我家的房子么?”
“我诚心想买,我都找好打井师傅了,打算在院子里开一口井。黄五郎开个价吧。”
黄五郎笑道:“我那房子地段是极好的,想必打得出水井来,且依山傍水,冬暖夏凉。”
杨宇向来喜欢痛快,最怕你来我往地讲价,再加上他现在十分有钱,于是阔气地说道。
“那房子的确不错,我诚心买而且急着住,五郎只管开价。”
黄五郎微微颔首,沉思片刻后,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一百贯钱,如何?”
杨宇一挑眉,这么便宜?!这里可是在未来寸土寸金的江浙沪!杨宇在杭州读大学,看着杭州的房价一路飙升,连带周边地区房价也水涨船高。就算在西安,这个价钱连一套首付都不够,更别说他买的还是带院子的独栋了!但是在长安,繁华地段的一座院子是二百贯钱左右,而这里是相对偏远的“山区”,这个价钱也算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