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有无数问题撞进樊谣的大脑,比方说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为什么不放心她?你们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她用力握着手机,慌乱一闪而过,她定定神深吸一口气问了最克制、最本分的一个问题——
“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约了明天跟吴韬导演见面。”
“改天吧,我会跟他解释。”
“好。”
“那我先挂了。”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樊谣久久没有放下。她站在落地窗前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那些过往被她忽略了的细节,一样一样浮现清晰。
年会那天离开时他已经走到电梯口,忽然又转身特地绕到她的座位边,笑着对那一桌人说新年快乐;
有一回他们路过一家玩具店,他走进去给公司所有人都买了礼物,其中包括一盏□□熊的小夜灯;
他变得很爱去公司,还特意刮了胡子;
他每次提到她,嘴上嫌弃,眼底却藏不住笑意。
……
再见到陆远昶,他刚洗完澡,头发没吹,胡子拉碴,穿着浴袍坐在客厅心事重重地抽烟。樊谣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把给他的剧本放在玄关,转身离开。
陆远昶在身后叫住了她。
“阿谣,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樊谣脊背僵住,她缓缓转身,看到陆远昶坐在落地灯下,头发耷拉在额头,一半脸隐在暗影里,他没有抬头,盯着茶几上的烟灰缸轻声说:“怎么办呢,我好像喜欢上那个女孩了。”
他抬手揉了把头发,眼里全是血丝的,“可是……和我在一起对她公平吗?我没有太多时间陪她,我是公众人物,她那么小,我不确定她能承受这些……”
樊谣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她站在陆远昶家的镜子前,目之所及看到的东西都是她给他买的,这栋房子的装修风格是她帮他定的,她以为他们亲密无间。可是他的担忧里没有一个字是关于她的,他思前想后忧心忧虑,把一切顾虑都替那个女孩想过了,却没有考虑过樊谣一秒。
樊谣开门出来,陆远昶站在窗边,闻声回头。
“你想听真心话吗?”樊谣目光沉静地说,“我不赞同你跟她在一起。”
(七)
内向型人格更容易被热情主动的女孩子吸引。
樊谣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是两个编剧在讨论剧本里男主的人设。
“像陆老师就是很典型的内向型。”
樊谣闻言竖着耳朵多听了几句,冷不防开口问:“那如果女生不热情也不主动呢?”
“那就只能意难平吧。”
樊谣没让池漪通过实习。她走的时候下着雨,明明才来了没几个月,东西却不少,桌箱里堆满了零食,她总会在办公室给大家发。池漪红着眼睛抱着箱子走出公司,所有人都去送她。
樊谣没去公司,她和陆远昶在片场,那天陆远昶罕见的对着镜头走神了。
他们在外地拍了100天戏,再回来已经入秋,天空下着蒙蒙细雨,樊谣开车送陆远昶回家,
路灯下树影婆娑枝叶交错掩映。车转了个弯,一个女孩出现在视线里。100天不见,她头发长了,站在树下瘦了一些,细雨落在她身上,不再那样无忧无虑。
樊谣还没来得及惊讶,陆远昶已经拉开门下车。
他尽量表现得镇定,可是樊谣太了解他了,他心里已经乱了,他一紧张就不停眨眼。
他难以置信地走到女孩面前,女孩还没说话眼眶先红了,陆远昶脱掉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樊谣低头挂挡倒车。
女孩委屈地哇一声哭出来,陆远昶竟心疼得不敢替她擦眼泪。
樊谣在路上不管不顾地闯了红灯。
女孩踮起脚,孤注一掷地找到他的唇吻下去。陆远昶愣住,迟疑了两秒,他闭上眼用力回吻了她。
樊谣一脚刹车停在路中央,后面的车狂按了一通喇叭骂骂咧咧地绕过她。
樊谣坐在车里,手止不住地发抖。
那天在陆远昶家,她对他说:“我不赞同你跟她在一起。”
陆远昶手一抖,烟灰掉落在地毯上。樊谣关了卫生间的灯却没有走出来,她站在阴影里,攥紧拳颤抖着说:“但我不愿意看你毫无指望地爱着一个人,我明白那种感受。”
……
樊谣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眼泪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她望见云层下有一轮朦胧的黄色满月,月亮静静看着,月亮知道所有人的心事,只有它知道。
陆远昶先生,我也是为了你才来的啊。
三天后,陆远昶给樊谣打了个电话,他什么都没说,樊谣光听呼吸就知道他心情不错。
“请帮我准备去开普敦的签证,”他掩饰不住开心地说,“我想带她去圣赫勒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