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漫长的几分过去,盛泊远才从这乱七八糟的想法中回过神来,轻轻松开了搁在程颂真后脑勺的手臂,后知后觉收回了这个拥抱。
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情绪不该就这么被牵着鼻子走。
盛泊远突然意识到,他很不喜欢这种被动的陌生的感觉。
翌日清晨,程颂真六点多即起床做饭,盛泊远正要出门却被留住一起吃早饭。
“谢谢,”盛泊远接触程颂真递来的筷子,“今天起这么早?”
他记得,程颂真似乎没有早课。
程颂真回他说,今天学校有讲座,要提前去阶梯教室占座位。
餐桌不大,两人挨着坐,安静地吃了会儿,盛泊远问起昨天复诊如何。
“挺好的,”程颂真听他这么一问,本来还捻着油条,赶紧放下来擦干净手,用手机敲字回答他的问题,“医生说我恢复很不错。”
他敲字的空隙里,盛泊远看着程颂真这么费周章地和他沟通,心里突然冒起一个想法,其实他是不是也该去学学手语。
想法转瞬即逝,他重新集中精神,静默两秒才道:“一个月也到了。”
话没有说得太明白,但意思很清楚。
他并不关心自己情感上是否希望程颂真继续留下,任由理智主导他的行为和言语。他和程颂真的一月之约到了,是时候结束这种“非正常”的生活状态。
程颂真闻言看过来,眼里流露一点儿迷茫,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盛泊远看到程颂真很快便垂下脑袋,一下掩去所有表情,双手却纠结地互相掐着揉着,这小小的动作让几份情绪泄露了出来。
如果这份沉默维持再多一秒,盛泊远想要送走程颂真的理智大概就会因此动摇。
挽留的话尚在唇边,盛泊远却在下一秒看到程颂真把头抬起来,冲他浅浅地笑了,露出两个小梨涡。程颂真在手机敲下一行字,说,我知道了。
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盛泊远如此看着他,但最后却不发一语,用餐后就离开了。
这一整天各种会谈和应酬,忙得不行,然而一旦松懈下来,盛泊远就会想起程颂真那个看不出一丝勉强的笑,以及在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四个字。
傍晚时分他提前回到公寓,一开门却见程颂真就坐在沙发上看书,身旁是两个特别显眼的行李箱。
盛泊远罕见地愣了一下,半晌才道:“……你这是要走了?”
关于他们之间的一月之约,事实上他就隐晦地提了一嘴,也没想要给程颂真设下离开的最后期限。倘若程颂真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他大概也会顺水推舟多留他一阵。然而程颂真行动力却意外的好,说要他走他还真就走。
这是听完讲座就又从学校赶回来收拾行李的吧。
难以形容的情绪在心中翻腾不断,盛泊远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几乎脱口而出:“你是觉得我在赶你走?”
程颂真连忙摇头,着急得下意识用手语,忽然记起盛泊远看不懂,又立即掏出手机手指翻舞地敲打起来。
他特别努力地解释说,因为在这里烦扰盛泊远太久了,他想一月之约到期,也该把空间还给盛泊远。
盛泊远并未因此就消气,他搞不清自己内心那团纠结的情绪,只觉得心烦意燥又不想表露太过,他闷了好一会儿,最后只得两个字:“随你。”
话撂下之后,他就头也不回,转身走去卧室里。
房门合上,将他和程颂真隔开来。
程颂真搞不清盛泊远这情绪转变,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一颗心似乎尝到了些许苦涩味道,虽然也不知道是为何。
明明他特意等在这里,就为了等盛泊远回家,好好说一声再见。
进卧室没多久,盛泊远就后悔了。
说到底,也是他开口将人赶走的——他究竟在期待什么。
等再次打开门的时候,客厅空空如也。
一切又恢复正常,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就像程颂真从来没来过一样。
不知道为何,程颂真离开后最初那几天,一到晚上盛泊远就辗转反侧,本来就因为被迫停药而失眠,那份无法入睡的难受似乎比平日更添几分。
本以为程颂真搬走之后会主动联系,盛泊远不时关注手机动静,结果对方走了就果真走了,连一点回音都不给。
又一夜失眠,盛泊远起身到厨房想倒一杯冰水,拉开冰箱看到各种蔬菜水果,都是程颂真买来没来及消耗的。
程颂真做事很有条理且细致,会将各种蔬菜水果按类别分装在封口不同颜色的保鲜袋里,写好名称、日期和分量。
冰箱门上则贴着几张便利贴,提醒盛泊远赶紧吃掉蔬果,以及提供几种比较简单的搭配和烹饪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