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能越界探听盛泊远的私事,这瓶药也得装作没发现。
盛泊远果真如他所言的,经常加班或应酬,往往临近零点才回家。以往他大概率选择在办公室的休息间将就一晚,但这一个月为了遵守和程颂真的约定,不管多晚都会回公寓睡觉。
过了这一个月,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推开公寓的门,迎面是一阵淡淡的花香,拖鞋也一早就被人从鞋架上取下来,放在玄关处,脱掉皮鞋一脚就能穿进去。
程颂真光临他家不过一个星期,不知不觉改变了一些细节,给这间冷冰冰的屋子添上几分人气。比如摆放在玄关处、饭桌和客厅的鲜花,比如拉开冰箱或在饭桌上就能看到的饭菜,比如客厅里会留一盏橘黄色的落地灯,有个人正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不论多晚都会等他归来。
盛泊远一时间有些恍惚,是因为过去独来独往,对公寓里多了个人不太习惯,也是因为某个瞬间错觉自己回了家。
家,在脑海忽然掠过这么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字眼。
自从母亲和弟弟离开,盛泊远就永远失去了家这个东西。
或许是他太久没跟人建立联系了,以至于随便谁给一点类似家的温暖,就让他生出无端的情绪。
盛泊远不动声色地整了整心绪,才一脸平淡地走进公寓。
程颂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执刻刀,全神贯注地雕着一个木头质地的小动物。
经过这些天相处,盛泊远总算了解到对方手上那些茧子的由来,原是A大雕塑系的学生,还是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进去的。
这在Omega中可以算得上是罕见事迹。
虽然社会倡导性别平等、ABO平权多时,但性别刻板印象在大众心中根深蒂固,许多人仍然认为对于Omega来说最好的归宿是找一个“爱他”的Alpha,接受永久标记并为其生儿育女。而Beta当好普通大众角色,安分守己就好。
至于在某个事业领域奋发前进,甚至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那是Alpha生来的责任和本能。
与陈阅聊天之时,盛泊远曾有意无意提及这件事,对方却了然一笑:“不仅仅是雕塑系第一名,他未来还要让自己的作品在最高艺术博物馆展出。很不像个乖巧听话的Omega吧,还是他的外表太有欺骗性了。”
程颂真的确是个非典型的Omega,因腺体后天损坏而难以受孕,还要在旁人认为Alpha更为擅长的领域做最为拔尖的那个。
然而盛泊远对此并不反感,他不像社会上一些Alpha有傲慢、爱说教的野蛮习性,固执认为Alpha、Bata或Omega都应该如何如何。
相反的,他倒觉得像程颂真这样“叛逆”更好。
第9章 温柔
直至盛泊远站定好一会儿,程颂真才对面前站着的高大身影有所反应,瞬间吓得差点连刻刀都掉地上。
盛泊远看对方眼睛霍然瞪大,柔软的发丝随着身体动作扬了扬,这过分紧张的模样活像遇到危险竖毛警惕的小猫,嘴角不禁泛起了并不明显的弧度。
“我有这么吓人吗?”他说是这么说,语气里透出连自己也不察觉的轻松。
程颂真赶紧摇了摇头,他在小本子上写道:“你吃了吗?”
“吃了,”盛泊远注意力还在程颂真做的小动物木雕上,“在刻什么?”
粗糙的木头显出栩栩如生的模样,应该是只小鹿。
程颂真告诉他,这是老师布置的课堂作业,做一组动物,“我做的是十二生肖,差不多完成,就差最后这一只,正准备抛光打磨。”
盛泊远安静听着,拉一张椅子在身旁坐了下来。两人靠得很近,程颂真感受到对方身上温暖干燥的气息向他扑来,下意识斜着身子缩短距离,还很自然地将自己手里的小鹿递上去。
盛泊远低头就能看见那双明亮如湖泊的眼,以及映照其中小小的自己,顿时生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他居然在跟人挨得这么近自然交流互动。
盛泊远怔了几秒,最后还是别过了头,从程颂真手里接过那只小鹿,清清喉咙说:“十二生肖应该不包括小鹿吧。”
程颂真点了点头,眼睛依然凝着盛泊远,然后才在本子上写道:“这是我私心多做的,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可以收下吗?”
盛泊远微愣:“送我的?”
这么个简单的问题却令程颂真沉默半晌,先是摇头,旋即又点头,盛泊远看得有些疑惑。他不懂手语,但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已经再尽力理解Omega的肢体动作和表情语言。
“其实这是盛伯伯留下的,可惜没做完,临走前嘱咐我把它做完。”
程颂真写下这么一句,鼓足了勇气才亮给盛泊远看。通过盛泊远这些天的种种反应,以及陈阅提供的只言片语,他了解到盛家父子关系相当不好,似乎有什么无法跨越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