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衣凤眼低垂,看不出情绪。
阎如恕却是笑意满目,看上去许久不曾与人交谈过了,就算是自言自语也能说得起劲。
“你们探得我全身经脉尽断气息全无,便以为我死透了,却不知在你们动手前,我早已暗中服下了龟息散,在你们毁我命门前便已自断了浑身十一处经脉,佯护住了最后半寸微薄的心脉。”阎如恕呵呵大笑,“彼时你们若是在我心口上再补上一刀,或是直接将我尸身剁碎喂野狗,饶是我有再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再死而复生。”
“这老头对自己都这么狠。”耶律隼冷言嘲讽道。
覃柘曾不止一次体会过心脉断裂的痛苦,对此自然不陌生。
要知道,筋脉寸断的痛苦绝非同寻常,比断骨之痛更甚,死亡与之相比都算是解脱。可这人竟可以做到亲手震断自己几乎全身的经脉,可见为人之狠厉非常。
“彼时我能杀你,今日亦然。”花重衣长刀冷对,再次收敛心神。
“既然如此,那便让老夫看看这些年你长进了多少!”
言罢,阎如恕身法迷踪诡异、如电似光地闪击上去,一招一式都阴狠毒辣,就像是一柄淬满了毒的冷兵一般。
花重衣并没有丝毫的懈怠,攻防得当,滴水不漏。
只见阎如恕以手作爪,如秃鹫一般几个垫步朝着花重衣的面门飞扑而上,招式十分迅猛,若是寻常人根本难以看清他的出招,跟别说正面招架了。
花重衣长刀一阔,抵挡住正面攻势,划出界限,随即旋身飞踢,化守为攻,接而连出数刀,刀锋反映这日光又如银龙裂空。
“衣伢子,多年不见,你的武功精进不少。不过,你想单凭借这几招就取胜于我,还差得远。”阎如恕指节一弹,便生生将铜刀震飞开来,花重衣被逼退数丈远。
花重衣小臂内力暗使,将刀柄稳住,然而手腕却被反向力给震得隐隐发颤,他此刻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武功的精诡,与十四年前相比已然更胜数筹。
“原本这少年已是十分难对付了,却不想这阎如恕武功竟比传言还要强得多,眼下看来怕是只能听天由命了。”江秋晚着急地念叨着。
常安歌此刻的注意力全落在了一旁的左左身上,他只恨自己能力不足,只能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老东西,你的武功路数怎会全无旧日痕迹?”花重衣道出心头之惑。方才的几招交手,虽不足以探出底数,但对方的功法竟全然不同往日,一个人的招式是可以千变万化的,但武功根基却很难轻易改变。
阎如恕足尖独立落在一片巴掌大的莲叶上,深吸一口气,笑道:“当年我经脉寸断后,纵然保下一条命,却再难恢复往日的武功修为,纵然再练老路子,不过也是寻常止境再无攀升,故而这些年我潜心钻研,参悟了早年未曾领悟的西域东罗神教教义,创出如今这套掌法,自然是脱胎换骨,非同寻常。”
花重衣很清楚阎如恕对于武学有着何等近乎狂癫的痴迷。他在位期间用尽手段网罗了一切能弄到手的武学秘籍和秘宗卷法,总妄想有朝一日能够集武学大成,创造出一套独步天下的绝世神功,却始终不得其法门。
没想到,他大权在握时未能参悟分毫的奥秘,却在堕落谷底几近残废后得以领悟,只能道是世事无常。
“衣伢子,你若是怕了,便乖乖挖下你的一对招子作为赎罪,要知道当初几个孩子我最疼爱的就是你,只要你与巫逐清割席,兴许我还可以仁慈地饶恕你的性命。”阎如恕一头乱发狂舞,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活生生的地府罗刹鬼,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阎如恕的话令花重衣眉心紧蹙,厌恶之情不加掩饰。
但凡从七杀这一魔窟养出来的刺客,无一不对这个比恶鬼还要残酷的魔头恨之入骨。世人只知七杀行事狠绝,却不知晓其中缘由。
当初阎如恕从四海遍寻根骨极佳的稚子将其带到普陀山,在不见天日的谷底没日没夜地进行开蒙训练,全然不顾这些幼童身体是否承受得了,不少孩童直接劳死在了这入门关。待到武功略有小成后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阎如恕会安排活下来的孩童们无休止地斗武,整个过程就好比炼蛊一般,在狭小的蛊盅里互相残杀,只有斩下同伴的头颅才有机会获得七杀的一席之位,离开这暗无天日的修罗场。
“相信主上也会很乐意再次送你下炼狱。”
花重衣眸中寒光乍现,青铜斩凤刀应声而动,带着凌冽的杀机破空而去,力道之刚劲,瞬间将池面都破开成了两半,莲花骨朵散碎铺开了满池。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杀了你,再提着你的脑袋去找那小子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