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只有那丫头懂易容术?”少年笑得满脸狡黠,将手背到身后,悠哉地说道。
覃柘眉头蹙起,想到先前在逐渐山庄时感受到的那道隐藏在暗处的目光:“所以你一早就潜入铸剑山庄了?”
少年点点头,一脸邀赏地笑道:“是啊,若非我暗中相助,姐姐你那般肆无忌惮地出入内院估计早就被人识破了。”
覃柘不免心惊,原来不是错觉,竟然真的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而自己还浑然不觉。
“你方才说你也不知道左左身在何处,此话怎讲?”常安歌的睫毛还挂着水珠,脸上的担忧不加掩饰。
“小哥为何如此关心左左啊?”少年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常安歌一眼,末了点头笑了笑,“啧啧,左左那丫头的眼光眼光倒也不差,不过,她有同你说过她的身份吗?”
“这与你无关。”常安歌剑眉拧成了一个结,显然不想从他嘴里听到他对左左的评头论足。
“哦,看来是没有说过了。”少年了然地点点头,翠箫在手指间转动,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罢了,确实轮不到我多言,那你们是乖乖跟着来呢,还是我动手将你们绑起来再带走呢,那样会更麻烦一些。”
少年开门见山地表明意图,语气轻松平常。
“小兄弟,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耶律隼拍了拍衣袖上沾上的草籽,眼中的杀机已然呼之欲出。
“看来你们是不打算乖乖跟我走咯?没办法,只能多费点功夫了。”少年为难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覃柘暂时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少年显然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就算不想动手也做不到。
少年不紧不慢地将翠箫凑到嘴边,一曲箫乐奏出,如潇潇落木潺潺细流,覃柘原以为箫声中定然灌注着内力,其前做好了防备,然而却发觉这只是寻常的箫声。
“阿柘……我动不了了。”江秋晚声音微颤,覃柘刚想要回头查看情况,却发觉不知何时起自己的身体也完全僵住动弹不得了。
再看身旁的耶律隼,显然也是一样的情况。
“你下了毒?什么时候?”覃柘完全没意识到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少年停下吹奏,缓步走了过来,凑到覃柘身旁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轻佻地笑道:“姐姐,你太大意了。下毒的机会多得去了,在石道里,暗室里,还有水里,只要我想,哪里都能下毒。”
“你将我们引来,可不只是为了找出左左吧,让我猜猜,我师父确实在左左手上,你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长生诀?”覃柘眼睛也不眨地盯着眼前清俊的少年,他的眼神显然已经说明了一切。
少年的指尖在覃柘的脸上逡巡,温柔地抚摸她的睫毛,脸上的笑意却渐渐褪去。
“姐姐,太聪明的人可活不长久。”
一颗头颅
月光穿过薄雾从不足一尺宽的深涧落下,大抵可见崖底一汪冒着潮气的水潭,月光氤氲在浅淡得水气之中,形成一片银色光芒。
隐约可见水潭背光处有一平整石台,定睛望去,能看见石台上躺着的轮廓,那人的胸脯随着浑浊的呼吸声轻微起伏着,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蛰伏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的怪物。
忽然,一道光影掠下,便见一个纤瘦的身影稳稳地落在了石台旁,朝着躺在石台上的那人屈膝跪了下来。
“父亲。”绿衫少年低垂着头颅轻声唤道。
他的背脊紧绷着,轮廓流畅的脸藏在了阴影之下,看不清神情,姿态满是恭敬。
适应了明晦对比后,可以清楚地石台上那人的形貌,那是一个宛若枯骨一般干瘦的男人,就像是一具被风干的干尸一般,已经无法清晰地辨认出他的具体年龄了……也许尚且只是个正值壮年的男子……也许本就是个垂暮老者……
男子的面容深深地凹陷进去,除了还能看见进气的痕迹外,并不见什么活着的迹象了。
此刻石台上的那人就像是从梦魇之中惊醒过来一般,猛然睁开了眼,眼皮下是两只黑洞洞的眼眶,看上去已然失明多年。
“……阿修?”
“父亲,是我。”
“我……还活着吗?”
“是的。”
绿衫少年抬起头来,神情复杂地注视着石台上的那人,似是习以为常轻声答复道。
这些年来,那人每次从睡梦中惊醒总会有片刻的迷惘错乱,但很快就会清醒过来,然而近一年来这种症状却愈发恶化,时常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死寂过后,那人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猛抽一口气,空洞的眼眶也似凭空出现了神采一般裂成一道狭长的缝隙,虽身躯动弹不得,但仍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急切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