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柘坐在木椅子上,面前放着一面不知从哪弄来的破旧铜镜,几个老婆子忙上忙下地给覃柘梳妆打扮。
余大娘说是不忍心目睹这般场景,早早地便出了门去江边等了。
“阿柘,你确定你有把握吗?”江秋晚站在覃柘身旁,轻声耳语。
昨夜覃柘将白日的见闻简要的告知了江秋晚,算是稍稍稳住了她的心。
覃柘打了个哈欠,手里还举着一个剥了一半的红鸡蛋,说道:“放心,我今日定将江里那头千年老王八给捞上来炖汤喝。”
江秋晚见覃柘全然一副没事人的闲散表情,顿感安心了不少。
不知为何,虽然二人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覃柘总给她有种很靠得住的感觉,仿佛天地间没什么可以使她忧心似的。
江秋晚拿起案上的胭脂也一同帮忙,给覃柘妆扮起来。
覃柘本就生得明眸善睐、面若桃李,平日里素面朝天惯了,更多的是一份少女的清冷美感。当下经这么浓妆艳抹一番,则是一种瑰姿艳逸、惊为天人的美艳,就连几个帮忙的老婆子都看呆了。
唉,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
“阿柘,真是惊为天人啊。”江秋晚笑得一脸痴相,脸颊上的梨涡显了出来。
覃柘对着铜镜照了照,啧了一声,瞧着还真像要嫁人的样子,但转念一想,又不是真成亲,费这档子心作甚。
全部收拾妥当后,第三声鸡鸣也响了起来,这时几个汉子已经抬着竹制的布撵在屋外候着了。
覃柘趁众人不注意,将千机偷偷藏在了广袖中,便乘上撵子往江边去了。
由于头上盖着红盖头,覃柘每走一路都是由一旁的江秋晚给搀着走的。
坐在竹撵子上,一路上摇晃得够呛,就连覃柘这种常年骑马的剽悍侠女都快有些遭不住了。
覃柘现在十分后悔自己先前吃了两个鸡蛋,现在是嗓子又干又有些反胃。
就在覃柘已经晃得头皮发麻时,竹撵子总算是停了下来,看来是到江边了,覃柘长舒一口气。
“阿柘,到啦。”站在一旁的江秋晚侧过身子,低声凑近覃柘的盖头说道。
“可算到了,再颠几下我隔夜饭都要给颠出来了。”覃柘拍了拍心口,不动声色地将盖头掀起一个角来观察。
透过盖头的缝隙,覃柘隐约可看到一个眉毛胡子都花白的老头正抓着一把燃烧的黄纸钱挥舞着,嘴里振振有词的不知在念叨些什么,看上去神神叨叨。
想必此人在当地应该是个相当于里老一般颇有声望的角色。
那老头将快燃尽的黄纸钱扔进了一个生满铁锈的钵子后,又继续拾起案上的铁杵连敲了三声。
“卯时已至,礼成,送亲。”
话音刚落,江边顿时锣鼓喧天,好不热闹,不清楚情况的过路人看到这番光景怕是真会以为是哪家姑娘嫁人喽。
覃柘觉得讽刺得很,噗嗤笑出声来。
“阿柘,好好保重。”江秋晚在拍了拍覃柘的肩头,虽然知道覃柘武功很是厉害,但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
还不待江秋晚把话说完便被人群给挤开了。
之前那几个老婆子走了过来,搀住了覃柘的胳膊,将她带了下来。
说是搀扶,更像着架着似的,三两下将覃柘给拎到了竹筏上。
还没等覃柘回过神来,便觉脚下一阵不稳,几个汉子抬着竹筏入了水。
起初竹筏还需借助人力行进,随着离岸边距离变远,竹筏渐渐地自行向着江心漂去……
站在竹筏上的覃柘屏息静立,仔细地感受着身下水流的变化。
起初,覃柘还能凭眼睛观察周遭的情况。
谁料行至三分之一段时江上竟泛起晨雾来,这雾还颇为浓厚,可见范围不过几丈。竹筏行在这布满浓雾的江面,竟有种漂浮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的错觉。
覃柘一把将盖头掀开,回头看向江岸,此时已经全然不见岸边的人影了,只能隐约看到零星几点不知是渔火还是灯笼的微光氤氲在浓厚的雾气之中。
这般情境,使得一直没太在意的覃柘也戒备起来,警惕地注视着脚下。
竹筏还在江上缓慢地漂浮着,由于雾太重,覃柘对于距离失去了参照,只能在心里默数着数字。
潮湿的江雾在覃柘的睫毛、头发上都凝上了一颗颗小水珠,衣裳也被晨露也浸湿了,贴在背上,有点儿凉飕飕的。
覃柘不敢松懈,毕竟此番境遇下自己并不占上风,只能见机行事。
她蹲下身来将手掌贴着竹筏感受筏底江水的变化。
待覃柘在心里数到第七十七声时,覃柘明显能感受到水下的异样。
一开始只是非常细微的水波的改变,然后是竹筏不可见地下沉了小半个指节。没过多久,竹筏开始原地转动了起来,像是水下有暗流存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