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过往,她只记得几件零零碎碎的大事,只记得一些让她记忆深刻的事,很多细碎的伤痛都被她忘了,或者说,她不屑于记住。
记不住事实,但记得住情绪。
这些伤口一旦揭开就会咕咕冒血,陈旧且腐烂,败坏到散发出让人恶心的气味。
永远没办法愈合。
“你说我要怎么有良心,我的好弟弟。”江鱼面无表情地抹干眼泪坐到病床另一边的座椅上,江昊哑口无言,和江鱼隔着一床的距离相互不说话,胡丽娟仍没有醒。
江鱼没坐一会儿便见到大伯和大伯母匆忙赶来。
夫妻二人提着水果,进入病房后没有吵醒胡丽娟,只向江昊和江鱼问了一些情况,然后又去联系施工项目负责人和殡仪馆的人处理理赔事宜和江牧的遗体安置,还把胡丽娟的住院费给缴了。
胡丽娟下午的时候醒了,一见到大伯母就“哇——”得一声哭出来,大伯母又是安慰她,让她节哀,又是说要让她坚强一点,撑起这个家。
两个女人靠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一会儿回忆往事一会儿感叹现实,江鱼和江昊偶尔附和两句,主要还是大伯母说得多。
吃晚饭的时候江昊整个人都闷闷不乐,一整个下午都没跟江鱼说过一句话,江鱼也懒得管他,吃完饭胡丽娟也收拾着东西出院,毕竟医院住着要床位费,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有大伯母陪着也不算难熬。
大伯母陪着胡丽娟走在前面,江昊跟在胡丽娟身边,江鱼一个人走在后面,一行四人走下医院的楼梯,进入大厅。
“让一让,让一让——”一队医护推着板床从医院大门快速跑进大厅,江鱼顺着声源远远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那昏迷在床上的人半剥离出躯体的灵魂。
江鱼:“!”
江鱼心中惊诧,想仔细看看,但医护已经推着人消失在过道转角处,回过神,胡丽娟一行三人已经走出老远,她赶忙加快脚步追上去。
医院门外,燥热的风吹在脸上,江鱼脑子里乱哄哄的,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是出了错觉,但,那种灵魂半剥离躯体的状态她再清楚不过,做鬼的时候呆在医院里她见过不少,根本不可能认错……
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结果,江鱼也就不再想这码事。
作者有话要说:
杨舟:全靠同行衬托(比心)
程功玺:yue~
江鱼:……(无语)
第25章 格格不入
一行四人回到出租屋,江武还在为江牧的事四处奔走,等他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众人洗漱完之后就收拾着睡觉。
江武和江昊挤一挤睡一屋,大伯母不放心胡丽娟,于是和她睡一屋,江鱼独自睡在原先她的房间里。
夜深。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闷热的空气和屋外马路上大货车经过时发出的声音,江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各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皱皱巴巴地在心底扭曲,变异,交缠不清。
忽然,她没忍住笑出来——
“哈哈——哈——”
缩在床上,浑身颤抖,江鱼嗓子里溢出并不明显的笑声,笑着笑着又哭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没入耳鬓的头发,然后滚落到凉席上。
笑江牧就这么忽然死了,她以后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哭江牧死得太晚,把她折磨到高三这个不尴不尬,即将成年的年纪才死,为什么不能早点死。
哭江牧死得太早,差一点就可以看到她考出去,看她成长、自立,变得优秀,挣脱这个如牢笼一般的地方,然后后悔这些年对她的的偏心与虐待。
又或者他们根本不会后悔。
可现在这样算什么?莫名其妙就死了?是她害死了江牧吗?
——不!明明就是他命该如此。
可为什么偏偏要是现在?江鱼不明白,为什么她还没有长大江牧就死了!
凭什么!
死了就可以轻飘飘的一句“死者为大”就让她忘记以前受过的那些伤害吗?死了她就该原谅他吗?凭什么!
“呜呜——呜呜呜——”江鱼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拿起放在床脚的被子捂在脸上,憋得浑身都是汗。
哭到后面已经再哭不出眼泪,江鱼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笑了笑,闭上眼尽力让自己入睡,无梦到天明。
—
第二日,10月1日,国庆节。
一大早出租屋里便喧闹起来,早饭的时候江鱼听说用人单位对于赔偿的事还算处理地干脆利落,没有东拉西扯,因为施工现场本身就存在安全隐患,要是死者家属把这件事闹大了,面上只会更不好看。
吃完饭,大伯出门处理赔偿金的事,大伯母和胡丽娟去处理江牧遗体的事,江鱼和江昊也被带上,大伯母说让他们姐弟俩再去见江牧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