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李悦抬眸看着她，江鱼愣愣地回视。
这个梦，也许是李悦的，李悦在梦里尝试着弥补她当初袖手旁观的愧疚。
“别他妈的多管闲事。”杨舟面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狠厉与暴虐，他猛然站起身，长臂一伸，粗暴地将江鱼的桌子拉回原位，桌面上以及抽屉里的书本和笔叮叮当当滑落到地面，一地狼藉。
李悦愣在当场，杨舟身形高大，整个人倏地站起来挡在面前，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杨舟身上散发出的恶意和戾气笼住，呼吸都滞涩几分。
班里人的目光聚集起来，室内安静地针落可闻，李悦心跳如擂，羞愧到低下头避开江鱼的目光，她不敢再有动作。
“干什么呢？要翻天不成？”冯志的声音忽然插进来，在李悦看来如同一个可以解救她的奇迹，但来者只是面色不虞地瞥了一眼杨舟，满脸冷漠地又回到讲台上。
“电影票我收下了。”江鱼垂眸，拿起杨舟放在桌上的电影票，下一刻，杨舟面上的戾气尽数消散，一双桃花眼盛着笑意让开位置让江鱼进去。
上课铃打响，李悦浑身发冷，将自己的桌子复位后麻木地听着课。
江鱼擦着杨舟的背进入座位，两人的距离忽然靠近，江鱼有些恶心，她以为自己很善良，难以真正讨厌一个人，但这份善良对杨舟免疫。
江鱼把那张电影票随手放在桌上，这时仔细一看才发觉这张票她前几天见过，在一家定位为高档私人定制服务的电影院的VIP入口处，无意之间的一瞥她便被这优美简约的高级感图案设计所吸引，于是多看了两眼。
摆正椅子，江鱼动作熟练地捡起散落一地的文具，冯志开始上课。
江鱼抬头盯着教室前方的挂钟，分针与时针的行进速度仿佛开了倍速，片刻之间下课铃声打响，江鱼庆幸这次冯志没再找她的麻烦，不，准确地说是做梦的人没再安排梦里的冯志找她的麻烦。
冯志走出教室，江鱼拿着水杯起身离开座位到饮水机处接水，刚刚走到饮水机处却听教室后方传来“嘭——”的一声，江鱼下意识回过头去看。
“他妈的别多管闲事知道了吗？”
江鱼见杨舟居然毫不客气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重重地踹向李悦的椅子，搞得周围人的课桌都颤动起来，文具洒落一地。
李悦愣愣地，用又惊又怕的眼神望向江鱼的位置，两人视线对上，李悦含着泪别开目光，她看到江鱼在用那种她说不出来的眼神看着她。
害怕，但又想救赎，但又害怕。
“你他妈哑巴了是不是？”杨舟伸脚又踹了一下，李悦的椅子差点翻倒在地。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如困兽一般，李悦抱着头痛哭起来，泪根本止不住，泄洪般大滴大滴地冒出，浑身剧烈颤抖，同桌徐慧在一边耐心地安慰她，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江鱼注意到前排有些同学的脸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她猜想是李悦梦中情绪过激，可能这个梦就快要醒了。
懒得再接水，江鱼迈步走向事发地点，站在杨舟桌旁的过道里，杨舟已经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
“把票收好，别弄丢了。”
刚刚的闹剧差点让电影票从桌面滑落到地面，杨舟此刻见江鱼回来，面上云销雨霁，好心情般嘴角噙着笑将电影票递给她，仿佛刚刚暴力行径不是自己所为，仿佛正抽泣不止的李悦不存在。
江鱼蹙眉，不知道杨舟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这在现实中原本不存在的台词。
当初她的确把票据保护得很好，随身带着，因为她早料到顾一诺会为难她，也预料到票据被毁是在所难免，甚至她自己乐见其成，顺水推舟。
当然，杨舟后来质问她为什么没有赴约，她很自觉地没有提顾一诺，只说自己把电影票弄丢了，后来杨舟又送了她一张，她又“弄丢”了一次，一次复一次，次次都“丢了”，直到后来杨舟再傻也看出她不想去，所以才歇了心思。
“不会弄丢。”江鱼从杨舟手里接过电影票，双手的食指和拇指稍稍用力，电影票被撕成两片，飘落到地上，“现在光明正大地丢。”
江鱼站着，低头看向杨舟，对方也直视她。
杨舟神色错愕，仿佛想通了什么事，来不及等江鱼细细辨认，对方的面部轮廓忽然间变得模糊起来，江鱼仍能感受到那道死死缠着自己的目光，空间被搅拌后变得扭曲，光线黯淡，自己已只身站到教室外面的走廊。
风声在耳边呼啸，江鱼又听到杨舟叫自己的名字，撕心裂肺的吼声同各种纷繁复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