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川点头,看向松酿的目光陡然间多了感激之色。
事情办完,松酿也不好再多待。好在楚月川倒也体贴,立刻吩咐丫鬟送她出去。
到了门口,一辆漆金马车刚好停下。
松酿免不得被吸去了目光。只见一个身材高大修长的男子弯腰从车上拾阶而下,正是刚刚从外边回府的楚槐卿。
“你怎么在这里?”
松酿望着他,有些晃神,“我来给你妹妹送信。”
楚槐卿愣了愣,像是才想起自己有个妹妹。
“你说的楚月川?她几个月前才从别院回来?你怎的认识她?”
这个说来话长,所以松酿并不打算实话实说。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认识楚月川,只是单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两人间一时陷入沉默。松酿觉得氛围有些尴尬,便出声道:“对了,之前多谢你帮忙。”
楚槐卿瞟了眼天色,看向松酿,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神色。
“若真要谢谢,不该只是动动嘴皮子,不如请我吃顿饭?刚好这个时辰,夜市也快开始了。”
松酿抬头望天,竟没注意到,天色已暗。回去晚了怕是又要被老松唠叨,一时间,不知如何抉择。
“看来你也不是真心想要道谢,既如此,我也不勉强。”说罢,抬腿就往大门走去。
松酿一着急,抓住他的衣袖,脱口而出“好”。
楚槐卿唤来马夫,嘱咐溪边先行回府。二人相继上车。
松酿环顾车内一圈,还是之前的模样。上次他们在车里相逢,还是她为了求见尚书大人而拦了车驾。
楚槐卿今日话极少,眉眼间皆透着疲惫,说话也不似平日那般夹枪带棒。
松酿觉得,几个月不见,他似乎稳重成熟了很多。
“你看起来很累。”
楚槐卿沉默不语,像是默认,只是倚着车壁,漫不经心地注视着她。
昏暗的烛光下,她面目柔和,娴静乖巧,正用一双小狗般湿漉漉的眸子盯着他。
不知怎么的,他竟晃了神,一时间移不开眼。周围一片寂静,一切似乎都失了颜色,眼里只有她的音容笑貌。
“你怎么了?如果累的话,我改天再请你吃饭也行。”
楚槐卿回过神,轻闭双眼,淡淡道:“没事,我休息一下便好。”
松酿见他如此,安静下来。有些无聊,便掀开车帘眺望沿路的风景。
月上柳梢,皎洁如水。沿路只有几个零星的赶路人。
她望着窗外发呆,天色已晚,除了挂着的灯笼,其实并无什么景致。可她却好似看得入迷,眼睛一眨不眨。
忽的,只觉肩头一沉。
松酿身子一僵,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放慢了呼吸,转过头,心跳一滞。
四下安静,只有马蹄哒哒的声音。
楚槐卿正倚着她睡得香甜。本想叫醒他,可眼前划过他那疲倦的神色,心一软,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睡梦中的楚槐卿面色微红,不似受伤昏迷时的惨白。眉微微蹙着,唇紧紧抿着,呼吸声淡的骇人,似心中有万般忧虑。
这便是身处高位的无奈吧!
其实她早知道宣和就是端王殿下。
毕竟,能让户部尚书之子毕恭毕敬的人能有几个?上次饶山将允白带走时,她便起了疑心。
后来,又想起宣和曾假借端王的名义特招徒弟入画院,可身在云端的端王怎么会知道他们这些个无名小卒?
汴京人人皆知,楚家二郎因天资聪慧,自小便被送进宫去当了十一皇子的伴读。
而十一皇子便是端王——赵佶。
如今,官家疾病缠身。坊间都传,其时日无多。
如此,便免不得帝位更迭,伴随而来的,是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
自古成王败寇,夺权这条路从来都是独木桥。
要么顺利抵达彼岸,从此黄袍加身,权力无边。要么中路坠入深渊,从此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之前,便有官家占卜出下任君王“人吉”的传言,无论真假,却足以让百姓以为端王是天选之子。
大概正是因此,简王阵营方才狗急跳墙,对端王及其身边人痛下杀手。
不然,她怎会在娘的坟头救下奄奄一息的楚槐卿。
上次,他因刺杀险些丧命,梦里却还唤着的王爷,可见二人情谊之深。
如今端王有难,他又怎会袖手旁观,又怎能袖手旁观?
当时的她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可随着时间发酵,一切真相都被迫浮出水面。
端王与简王的斗争越演越烈,她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之女尚能感受得到。
何况他这个端王身边的人?
过去的几个月里,各种各样的传言四处乱飞。连童稚小儿都知,大宋江山将要换个统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