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孟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对松酿这招顺水推舟大为叹服。难怪画被抢走之时,她虽面有急色,却丝毫不慌张。
王希孟垂下眸子,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傻,没搞清楚状况,就愣头愣脑地要去帮人家。
“花久兄果然聪慧过人,倒是我,自以为是,还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帮你把画抢回来。”
松酿见他如此神色,笑着探头去逗他:“怎么?不开心?是因为没帮到我,还是因为我没告诉你实情?”
王希孟面上略过丝丝尴尬,不想承认其实他是在恨自己的无能。
身为王氏子孙,他从小到大都是受人尊敬的那个。以前,他一直觉得这是自己足够优秀,才让身边的人围绕着他转。
可如今当陈家好将他琅琊王氏的身份看轻时,他方才明白,原来他所有的荣光都来自这个姓氏。
没了这个姓氏,他和寻常人一样,没有荫蔽,没有光环,甚至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在权势面前,只有更大的权势方能有用。
“没有,我只是被陈家好说中了痛处而已。”
松酿望着他看了一会儿,见其面色平静,方才相信他的话,不以为意地瘪瘪嘴:
“你爹好歹还是个京官,我爹就是个开酒楼的,我还没嫌弃我爹呢?你怎么好意思嫌弃你爹?”
王希孟被她这话惊醒,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孝。正如松酿所言,他爹虽是个小官,但对他慈爱有加,也不曾少他吃穿,甚至从小到大什么事都依着他的性子。
他喜欢画画,父亲不顾族人反对,亲自请最好的画师来家里教授他作画。
他不愿入仕为官,父亲也放任他去九州游历了三年,从不曾埋怨他不像别的子弟那般上进。
如此一想,他心底的愧疚之情又浓了几分,直直从心底升腾到眼角,令他眼角酸涩。
“你说的对,是我太过狭隘,才被陈家好三言两语动摇。我爹虽是个芝麻小官,但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松酿见他想开了,瞬间笑逐颜开,仰头看向一望无际的蓝天,微风浮动,将洁白的云朵聚拢。
松酿看着看着,只觉这云朵有点像老松大饼一样的脸庞,此刻忽然有点想念她爹爹。
松立本正张罗着小厮将饭菜装盒,送去尚书府。
今晚,尚书府为庆祝楚老爷五十岁大寿,在家中举办了隆重的筵席,邀请朝臣前来祝寿。
由于宾客过多,府中的厨娘忙不过来,楚府便向遇仙楼预定了食盒。遇仙楼时常接到大户人家的订单,对这事十分熟稔。
只是今日主家是国舅大人,松立本觉得事关重大,便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亲自盯着小厮装盘,生怕他们哪里做得不到位,有辱了遇仙楼的名声。
毕竟,这次对酒楼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若是菜肴能够得到宾客们的认可,那他家酒楼必当更上一层楼。
如此想着,他做起事来愈加有干劲,整个人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如枯木逢春。
可他却不知道,等着他的不是机会,而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陷阱。无论他做得怎样,结果都不会改变。
第65章
楚槐卿是被宾客们的喧哗声吵醒的,唤来小厮一问才知,今日是爹爹的五十大寿。
他默了默,挥手让小厮退下,突然间有些后悔早上与父亲怄气。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他爹,生他养他。
他认真梳洗了一番,换了件亮色的水蓝色长衫,出门见客。
楚见被众人簇拥着,正站在主桌敬酒,一眼便瞧见了姗姗来迟的楚槐卿。他面上划过一丝笑意,转瞬间却又恢复了板正。
“父亲。”
楚槐卿面色恭敬地冲楚见及其他长辈行礼。楚见冲他微微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太傅韩一间瞧着朗朗如明月的少年,笑道:“今日是你父亲生辰,怎的来的如此晚?该罚。”
楚槐卿笑了笑,举止从容,伸手接过韩一间递来的金樽,一饮而尽。
“槐卿甘愿受罚。”
众人一阵叫好,纷纷对楚槐卿投来赞赏的目光。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口,提到了太傅小女。
“这楚家二郎与韩四娘子,一个玉树临风,一个花容月貌,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握着酒杯的右手一滞,楚槐卿面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目光沉沉地看向楚见。
“是啊,两人又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尚书大人难道不着急抱孙子?”
众人一阵哄笑,楚见和韩一间对视一眼,默契地什么都没反驳,只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楚槐卿听着那些评论,紧缩眉头,父亲这是打算用众人来逼他就范?他只觉刚刚在心底涌起的愧疚着实可笑。
少年勾起一抹冷笑,眸光淬了冰一般阴冷,扫视众人一眼,将目光停在楚见身上,朱唇轻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