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翠觅和阿桥放轻手脚慢慢退出房间的声音,没过一会儿,他似有所感,睁开眼就看到一身黑袍的秦盟站在他面前。
二人对视良久,又双双错开。
倒是秦盟先开了口“身体修养如何?”
容溪轻声道“好了许多。”
“那日后,我一直在处理马氏谋反案,这其中牵扯颇大,不少文臣武将也参与其中,全部查清也就废了不少时间。”
容溪点了点头,后又一想,秦盟这是向他解释为何今日才来看他吗?
秦盟看着容溪那双漂亮但又过分虚弱的眼睛,思虑一会儿,还是问出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为何替我挡剑?”
容溪也不知道为何,只是他清楚他救秦盟绝不是因为他是这本书的男主。
他想了想道“若有意外,你会替我挡剑吗?”
秦盟沉默了。
容溪不知为何,心脏一紧,许是心疾又犯了。
他生硬笑笑“虽然说假话能得到将军这个人情,但毕竟我与将军也算朋友了,我还是想说,众所周知我贪生怕死,哪里会为救别人而牺牲自己,不过是当时太过害怕,想要逃跑,却撞上了剑口。”
秦盟目光如刃,似要将容溪整个人都看破。
其实他习武之人怎会不知有人在他身后靠近,只是他从未将王志那点三脚猫功夫看在眼里,也就放任其行为,但他没想到这世间竟有一人会只身为他挡剑。
容溪忽然不想谈论挡剑之事,他错开话题道“马氏一族被抄斩,那贵妃和七皇子呢?”
“贵妃自尽了。”
秦盟道,“至于七皇子,他得知贵妃身死,外家被斩,在东刑鼓大骂圣上无道,又被皇上圈禁十年。”
果然自古帝王多薄情,无论是亲情还是男女之情。
容溪叹一声“也不知皇上该如何处置我。”
“宫廷内外已经为你平反名声。”
被人人怒骂的椒房宫如今已落成先皇宝典藏书阁,而外界口中的“男宠”也成了单纯为皇家主持祭祖之良士,一切谣言都成了马氏一族为谋反而散播。
秦盟一顿,“还是说,你想离开宫中?”
容溪看向秦盟,又想起宫变前夕崇德帝的话,他垂头低声“不想。”
秦盟临走前,对容溪道“无论你有意还是无意救我,我当对你道一声谢,以后若有难处,我会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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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日就是马太后寿宴,崇德帝下旨大办,为博得孝贤之名,倒也不顾马太后刚亡了数百族人,丧亲之痛。
马太后任婢女给她穿隆重华袍,按了按浮肿的眼眶,冷笑道“哀家真是生了好儿子!”
“他心里清楚,他这是为了给本宫祝寿,还是在办庆功宴!”
马太后两鬓几乎染满了白发,曾经那双凌厉的双眼布满浑浊血丝。
一众奴婢跪了一地“太后娘娘息怒。”
马太后压下怒气,看到林姑姑端着锦盒走进来,神色稍微缓和,放轻语气“春泱可来了?”
“这是宿庄主给您的寿礼。”林姑姑呈上盒子,又道“庄主已在京都逗留不少时日,今日一早就进了宫。”
马太后面上露出个笑,又看向铜镜里的自己,忽然不满意了,对一旁婢女道“再给哀家上一层唇脂。”
虽说是太后寿宴,但是宴席上皆是平叛马之寿谋反有功之臣,一派其乐融融,让马太后看的愈发心梗。
容溪的位置在宋郎君下方,正好与霍如桢和秦盟面对面。
霍如桢的目光似淬了毒,一边往嘴里饮酒一边直勾勾的盯着容溪看,容溪则恼恨他小肚鸡肠,不就是他来到裕庆宫想要探望他,被容溪以身体不适回绝几次,何至于在众人面前弄出这副模样。
秦盟何其敏锐,在二人之间看个来回,神色愈发不明。
崇德帝看向殿中一男子,他声音似有调侃“宿庄主早知你来母后能一抛多日的郁郁寡欢,那朕就该早些请你进宫。”
“臣不敢居功,太后娘娘能开怀,定是因为皇上孝贤。”
容溪注意到说话的人肤色极白,带着些阴森森的青。
他身着墨绿长袍,墨发由黑发束起,一张脸有些阴郁的美。
容溪忽然一顿,宿庄主?难道这人就是大都第一太监宿春泱?
宿春泱太监出身,因太后宠爱扶持,如今乃是隶属朝堂的天下钱庄的大庄主。
当然,这位与男后也有过节,过节还不小呢。
崇德帝听后大笑,与宿春泱说起话来,而马太后一直面无表情,桌子上的饭菜一口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