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糕点?
周瑭疑惑。
对了,昨夜郑嬷嬷确实提过“同窗……”怎样,不过他那时急着去给主角过生辰,没听清楚。
说的就是景旭扬给他送糕点的事吧?
旁边传来薛蓁的声音:“小侯爷仁厚温良,给府里每一位姐妹都送了糕点,表妹合该向小侯爷道谢才是呀。”
周瑭瞅了她一眼。
薛蓁是阮氏的女儿,还会告状害人,周瑭不喜欢她。
他若不喜欢谁,从来不会藏着掖着,直接不理她,抱着书箱往自己的小桌几走。
薛蓁有些尴尬。
“表妹还小,不懂事。”她一副良苦用心被辜负的神色,对景旭扬笑了笑说,“这倒让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完不成嬷嬷的针绣课业,也会称病告假呢。”
她在暗示周瑭谎称生病逃避课业,在场同窗都听懂了。
他们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小娘子么,来学堂无非就是玩,偶尔逃学也不妨事。
景旭扬朝薛蓁礼貌一笑,也走回自己的桌几。
明显不如方才对周瑭那般热切。
薛蓁面上笑容温婉得体,手里帕子却绞得死紧。
薛萌路过她,凉凉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侯爷是想给小表妹送糕点,你不过就是个顺带的。怎么就你不知道?”
薛蓁用帕子掩住脸,狠狠剜了她一眼。
薛萌叹息一声:“有的人不是来进学,倒是钓金龟婿来了。上赶着倒贴,却连一个五岁的小笨蛋都比不过。”
薛蓁咬牙切齿一阵,忽地温温笑了:“我父亲会是武安侯,我嫡亲的阿兄也会是武安侯。我身为侯爵之女,嫁入景家做侯夫人,也是门当户对。不像二姐姐你,父兄都是废物,配个伯爵之子都算撞大运。”
“至于周瑭,”她冷笑,“没了祖母,恐怕会和屠户厮守终身吧?”
薛萌气苦。
两姐妹暗地里交锋,周瑭一无所知。
他前天夜里是真的感冒了,两天灌下了五碗汤药,央求了郑嬷嬷好一会儿,才许他来进学。
刚才倒还好,现在又有些头晕眼热。
周瑭拍拍脸,强打起精神,专心致志听方老先生讲课。
*
晴光下,房檐屋瓦上的雪有些刺眼。
“哗啦”一声,薛成璧搅碎了井水里倒映的人影。
井水渐渐恢复平静,他望着倒影里面无表情的那张脸。
深邃的眉目如刀削般锋利,显得阴鸷冷漠,不近人情。鼻梁上一点朱砂痣,更是刺眼。
没有一丝景旭扬那样的亲和力。
薛成璧对着水面,努力扯起嘴角。
……不像。
薛成璧用手指提起双颊。
……还是不像。
他眸中闪过深深的自我厌恶,伸手搅去倒影里自己的面容。
然后捧起冷冰冰的井水,胡乱泼在脸上,直到冻得面部失去知觉。
墨眉紧锁,水珠挂在眉梢眼睫上,闪动着晴辉。
薛成璧拾起横刀,漫无目的地走着,想着心事。
耳边书声朗朗。
不知不觉,他竟又走回了周瑭所在的学堂。
隔着一堵院墙,他从混杂的读书声中抽丝剥茧,细细辨认出周瑭的嗓音。
软糯、清甜,满满的认真。
薛成璧闭上眼,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孩坐在桌几前,笨拙地捧着书,一本正经地念着之乎者也。
有风拂过,吹散丝缕梅花香。
他微微扬起唇角。
刹那间,冰消雪融。
他浑然不知,自己下意识露出的微笑比任何小郎君都要好看。
时间悄然流逝。
不知从何时起,带给薛成璧宁静的读书声,正在渐渐减弱、变慢。
最后顿了顿,竟彻底消失了。
薛成璧睁开眼,凤眸一片凛然。
周瑭有多珍惜读书的机会,他最是清楚不过。
不是因为偷懒,那就是——
薛成璧直接冲向了学堂院门。
学堂里。
周瑭趴在桌几上,包子脸烧得滚烫。
风寒未愈,晨起读书对他一个小娃娃来说还是有些勉强。接近午时,额间的温度越烧高,他支撑不住,趴倒在了桌几上。
……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要午休了,再坚持……
耳边萦绕的读书声模糊不清,周瑭努力想跟上,张了张口,却只发出了微弱的低.吟。
景旭扬耳尖微动。
隔着竹帘,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小小的人影,起身道:“先生,周小妹妹她……”
外间庭院传来嘈杂的声响。
“学堂重地,岂能容你擅闯?!”
“啊!哪来的人,怎么还推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