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姐姐。”
周瑭接了花,鼻子埋在花间嗅闻。花朵的清香驱散了血腥味,他缓了缓,感觉视野清晰多了。
葛月刚才帮过葛大夫的忙,正在仔细地清洗指甲缝。
周瑭望了她一会儿,想起了薛萌,忍不住道:“学医的姐姐都是这般温柔好看吗?”
“小嘴真甜。”葛月抬首,“昨日薛二公子买的花,都送给了你吧?”
“姐姐怎么知道?”
“因为你就是那种……见了就想把最美的东西送给你的类型。”葛月抿唇笑了笑。
她瞟了一眼薛成璧那边,见他没有看过来,才在周瑭耳边轻声道:“我就猜公子要把花送给心上人,他还说不是。”
公主的心上人?
周瑭迷茫。
谁啊?
薛成璧耳尖微动,视线缓缓移来。
葛月浑然不觉,继续道:“这么俊俏又贴心的妹妹,连我看了都心动,更遑论朝夕相处的郎君?还嘴硬说不是心上人呢。”
薛成璧眉心微拢,举步走来。
周瑭听明白了,却又更不明白了。
公主的心上人?
他自己?
“怎么会呢?”周瑭很确定地道,“姐姐定是弄错啦。”
薛成璧脚步微滞。
周瑭觉得这件事很显而易见。
公主喜爱男子,在公主眼里,他不过就是个性别相同的小表“妹”。
表姐表妹,那是深厚的姐妹情!
于是周瑭正色道:“我们可是亲兄妹,纯纯的兄妹情呀。”
他神色坦然,没有半分介怀。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泠然嗓音拂过耳畔。
“周瑭。”
薛成璧的脸蒙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他站得不远,他们之间却似乎隔了许多层东西。
那种隔阂感与陌生感稍纵即逝,薛成璧从阴影里走出来,唇角与眉梢分明是在笑着。
周瑭却觉得,对方似乎不太高兴。
自己刚刚有哪句话说得不妥吗?
……难道,薛成璧不喜他说“亲兄妹”?
周瑭感觉自己抓到了一个线头。
细细回忆,似乎每次他看到公主神色不愉的时候,都恰好在他提起了“亲兄长”或者“亲兄妹”之后。
周瑭恍然大悟。
因为公主是女子,理当是“亲姐姐”、“亲姐妹”,所以当然不会喜欢他说兄长啦。
那以后还是少提起这些为好。
薛成璧也渐渐发觉,周瑭把他称作亲兄长的频次越来越少。
虽不知是何缘由,他却终于能短暂地忽略黄金枷锁的存在,自欺欺人一般,获取片刻安宁。
等待瘸腿马恢复健康要一个月,这段时间里,周瑭和薛成璧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岁月细水长流,缓缓流淌过孟夏青翠的树荫。
然而仅对周瑭个人而言,这个孟夏却发生了一件颇为惊悚的事。
周瑭到了每个小郎君都会有的变声期。
嗓音不再清甜,而是变得哑涩。
他前世十二岁穿越,根本不知道男子竟然还有这么容易暴露性别的年龄段!
“我,我…”周瑭好慌张地捂着喉咙,还破了个音,“嬷嬷,我以后不会一直这样吧?这如何能藏住?”
“不会一直如此的。长则五年,短则两年,之后会好些。”郑嬷嬷也满面担忧,“我早已想过这一日了,也只能暂且装作感染风寒。”
周瑭“嗯”了一声,又嫌自己声音难听,双手捂住了耳朵。
他低低道:“风寒之说瞒得了一时,瞒三年五年却很难。阿娘阿爹……到现在还没消息么?”
郑嬷嬷沉重地摇头。
周瑭慢慢在圈椅里蜷成一团。
若阿娘阿爹不回来,他就要一辈子不明不白地扮女装,一辈子都这么胆战心惊的,生怕哪一天露了馅、又莫名其妙丢了性命吗?
“这样不行。”周瑭拍拍脸蛋,打起精神,“我要振作起来。当务之急还是解决问题。”
他想了想,对郑嬷嬷道:“我年岁一日日见长,若想继续遮掩性别,光靠我们两个不够。”
郑嬷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公子是想向老夫人袒露身份,求她帮忙?”
“是啊。”周瑭道,“我先用风寒遮掩着,待哥哥右手的手术做好了,我亲自告诉外祖母,央求她在城外找一处僻静居所,度过这几年再说。”
郑嬷嬷犹疑:“可薛夫人临走前说,公子的性别不能告诉任何人。”
“阿娘是女子,或许不知我的难处。”周瑭抿唇苦笑,“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