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去摸糖水,却一个手滑,摔掉了杯子。
薛成璧接住了那只下落的糖水杯。
“……啊。”周瑭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接。
薛成璧垂眸看他。
周瑭脸色苍白得厉害,声音也很虚弱。
明明畏惧见血,却要硬逼着自己看。
只为了治好他的右手。
薛成璧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错开了周瑭的手,亲手将糖水喂至他唇边。
杯沿下压,将小少年的下唇压出一弯柔软的凹陷。
薛成璧略收了力道,那弯白月牙便瞬间染上了浅粉,倒比之前失去血色的唇还更嫣红几分。
周瑭就这么嘴里含着糖块,唇上沁着光泽的糖水,半衔着瓷杯,呆呆望向薛成璧。
整个人都甜甜的。
薛成璧心里莫名冒出这样的念头。
因为眩晕恶心,周瑭难受得泪眼迷蒙,神志也有些迷糊。
他想饮糖水,又觉于礼不合,眉心拧了个小疙瘩,为难道:“可是……”
薛成璧墨眉微拢:“你还想再摔一只杯子?”
“唔。”周瑭被说服了。
他埋下头,乖乖就着薛成璧的手,咕咚咕咚饮起糖水。
薛成璧的病离不开药,即便双手缠满绷带,也缚不住他身上沁入骨髓的药香。
药香完全盖过了糖水味,也盖过了血腥味。
明明吃的是糖水,周瑭却像浸泡在了薛成璧的药香里一样。
半杯饮罢,他抬起脸,疑惑地咂巴了一下嘴。
“……好奇怪,”周瑭脑子晕晕乎乎的,“药吃起来那么苦,怎么到了哥哥身上,就变甜了?”
薛成璧疑心自己手上的细绢沾了糖水。
然而抬手细嗅,并无什么好味道,照旧是苦涩的,再往下藏着血的腥臭。
薛成璧眸中划过一抹嫌恶,墨眉微拧,将双手背在身后。
“我明白了。”周瑭忽道。
薛成璧看向他,神色间略带疑惑。
周瑭慢慢地、很灿烂地朝他一笑,唇瓣亮晶晶浸了蜜汁。
“可能因为——只要是哥哥,我都会觉得很甜吧。”
第40章 晋.江.首.发.正.版
“可能因为——只要是哥哥, 我都会觉得很甜吧。”
周瑭说完,便若无其事般转过头去,晃晃悠悠爬坐起来, 继续去看葛大夫医治瘸腿马。
看那迷糊的小模样, 分明只是眩晕时自言自语了一句,根本没过脑子。
薛成璧却为了他这一句无心之言, 身上忽冷忽热,红了耳尖。
双拳紧攥,明明什么都没触碰, 掌心里却麻酥酥的。
他先是僵硬了一会儿,很快心里的痒渐渐蔓延到了肌肤,他开始变得焦躁不安。
仿佛在周瑭身边多留一秒,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于是薛成璧悄然转到另一边,又能离得远, 又能看到周瑭, 这才感觉正常了些。
半晌后, 他鬼迷心窍似的, 以拳抵住鼻尖,仔细嗅了嗅。
……甜吗?
他眉峰疑惑地蹙起,目光又不自觉飘到了周瑭身上。
大约两刻钟之后, 葛大夫“修理”好了马匹的腿骨,还用细线缝合了皮肉。
全程康太医连眼珠子都没错开一下, 医治刚一结束,他便提出了许多疑问。葛大夫虽不满他最初的质疑,但还是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
两老一在朝一在野, 渐渐相谈甚欢。康太医对葛大夫的医术彻底改观,赞不绝口。
周瑭已晕得神志恍惚。
他平摊在躺椅上, 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太好了,公主的右手终于有机会康复了。
卖花娘子葛月正在收拾祖父的银刀,回眸瞧见他的模样,笑了。
她走到躺椅旁,温声道:“一个月之后,才能初见医治成效。今日先早些回去歇息吧。”
叫别家小娘子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周瑭很是窘迫,连忙端坐起身:“让姐姐见笑了。”
“这有何见笑?”葛月擦洗着银刀,“晕血症也是病,只不过骨折是身体的病,晕血是心里的病,这两者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
周瑭弯了弯杏眼。
他想,若卖花娘子能理解晕血症,她们祖孙必然也不会对公主的狂症有偏见。
葛月笑道:“我时常见到有晕血症的病人,刀子还没落在身上,便把头扭得可远。你能努力面对内心畏惧之物,已经算是最有勇气的那一个啦。”
“真的吗?”周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好高兴自己的进步能得到认可。
“当然是真的。”葛月从博带边解下一朵鲜花,“来,这是表扬你勇敢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