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帮人已经嚣张到按捺不住对应太师出手……那么下一步对方的目标显而易见。
思及此,怀颢目光残留的最后一丝柔情也被冰寒覆盖,起身准备离开并对齐运鸿淡声下达命令。
“派人把他连夜送回应府,这段时间仔仔细细盯紧了,一有什么消息立刻上报。”怀颢视线最后一次掠过祁余悲伤的睡颜,顿了顿,“……还有应太师的遗体,也派人一并送回去罢。”
“!!!”
这怎么能行呢,祁余还正……
齐运鸿刚想开口劝说,看到怀颢眼中的冷漠,生生咽下心中所思,仿佛方才观察到的陛下眼中的柔软都是他凭空臆想出来的一样。
好像再多说一句,他就能立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君威不可冒犯。
可是……
祁余的身体状况真的并没有那么乐观啊。
浑身高热不退,即便没了风雪,经过深夜霜寒一路颠簸,怕也是能直接送走他的半条命去,而且民间的大夫也远比不上宫中的太医……
但是无论他有多担心,也根本没有抗拒的权利。
“是,陛下。”
披着幽暗的月光,在清晨破晓之前,昏迷中的祁余和应太师的遗体,终于都被人抬着送回了应府。冷清的院内空无一人,依旧覆盖着厚实的积雪。
没有宫里的太医和名贵的草药续命,祁余连续昏迷了三天,在家仆都以为他快要熬不过去的时候,终于逐渐降低体温,恢复意识,万幸捡回一条命来。
睁开眼,祁余觉得嗓子刀刮似的疼,脑袋嗡嗡,四肢更像是灌足了铅。
“少爷,您醒啦!”一直守在床边的老妇人突然有些激动,堆满褶皱的眼角蓦然弯起来,满是笑意。
祁余循声望去,回应一个虚弱无力的笑,嗓音沙哑:“刘妈,抱歉,让你担心了……”
“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饿了吧,老奴这就去给您热粥去,昨天沐大人来到府里,送来了好多贵重的人参,说是能补脾益肺,大补元气,老奴特意加到粥里小火炖煮了许久,就盼着您能尽早醒过来……”
“刘妈……”祁余等对方说完,犹豫着轻轻唤了一声,音量小得就快要听不见,“祖父他……”
自此以后,在这个世上,他彻底成了一个孤儿,再也体会不到来自家人的亲情,遗失了属于他的最后一份牵挂。
刘妈听他提起这个,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知道少爷已经长大,用哄小孩子的办法把这事糊弄过去早就行不通了:“少爷……昨天沐大人就是专程来帮忙给太老爷下葬的。”
祁余闻言缓缓错开视线,无声沉默了许久,内心泛起无言的凄凉。
祖父高风亮节,一生清廉,辅佐两代君王,培养选拔了大量栋梁之才,在政治上推动了改革,为边境驻军举荐贤将,为国倾其所有奉献一生,到头来……只落得草草收尾。
没有吊唁,没有停殡……
能够保留全尸都已经是感念皇恩浩荡。
祁余忍住心里难捱的痛楚,泪光在眼眶转了一圈,最终默默叹了一句:“连自己理应尽的孝道都还是靠麻烦沐大哥的……”
刘妈知道这孩子心里苦,喉头哽咽着不知该安慰什么,斟字酌句半晌奈何词穷,化成了一声叹息。
沐子辛正巧在此刻推开房门,见祁余醒了,冻僵的脸立即露出惊喜之色:“刚到门口听到你的声音,我还以为听错了,你睡了三日好不容易醒了不留着力气养病,又在背后跟我见外什么了?”
祁余迅速收起眼角的悲伤,振作精神动了动肩膀,想要撑身从床上起来。
沐子辛上前一把按住祁余肩膀:“行了行了,你千万别动。都虚弱成这样了还执意起来,就是故意想要跟我生分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祁余急忙否认,谁知对方携带的寒气倏然扑面压了下来,炙热的皮肤蓦地接触到一片冰凉,身体下意识朝被子里稍微缩了缩。
近在咫尺的每一处细节,无一不映进沐子辛的眼眸。
祁余睫毛轻颤,水润的双眼流露出一瞬无意的慌乱,像一只无助惊慌的小白兔,格外惹人怜爱,细润如脂的肌肤此刻染上一抹浅淡的绯红,青丝洒在软塌,散发出若有似无的纤美柔情……
再加上二人极为靠近的姿势,沐子辛心里顿时漏跳一拍。
祁余觉得被对方盯得久了,小心询问:“沐大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轻弱的呼唤及时拉回沐子辛的思绪。
沐子辛忙松开双手,顺势坐到床边定了定心弦,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眼神认真坚定起来。
“先生身故,你不要太过自责,凡事有我,你只需安心养病,早日回到朝堂,我们一起努力为先生洗去罪名。或许未来仕途充满艰难险阻,每日栉风沐雨,但是我都会全力支持你,不会让你落得自己孤单一个人的。”